”大汉道:“是张大哥。你在这里又弄这
一手?船里什么行货?有些油水么?”稍公答道:“教你得知好笑。我这几日没
道路,又赌输了,没一文。正在沙滩上闷坐。岸上一夥人赶这三头行货来我船里,
却是鸟两人公人,解一个黑矮囚徒,正不知是那里人。他说道:“迭配江州来的。”
却又项上不带行枷。赶来的岸上那夥人,却是镇上穆家哥儿两个,定要讨他。我
见有些油水吃,我不还他。”船上那大汉道:“咄!莫不是我哥哥宋公明?”宋
江中得声音厮熟,便舱里叫道:“船上好汉是谁,救宋江则个!”那大汉失惊道:
“真个是我哥哥!早不做出来!”宋江钻出船上来看时,星光明亮,那立在船头
上的大汉,不是别人。正是:
家住浔阳江浦上,最称杰英雄。眉浓眼大面皮红,髭须垂铁线,语话若铜钟。
凛凛身躯长八尺,能挥利剑霜锋,冲波跃浪立奇功。庐州生李俊,绰号混江龙。
那船头上立的大汉,正是混江龙李俊。背后船稍上两个摇橹的,一个是出洞
蛟童威,一个是翻江蜃童猛。这李俊听得是宋公明,便跳过船来,口里叫苦道:
“哥哥惊恐!若是小弟来得迟了些个,误了仁兄性命。今日天使李俊在家,坐立
不安,棹船出来,江里赶些私盐。不想又遇着哥哥在此受难!”那稍公呆了半晌,
做声不得。方才问道:“李大哥,这黑汉便是山东及时雨宋公明么?”李俊道:
“可知是哩。”那稍公便拜道:“我那爷!你何不早通个大名,省得着我做出歹
事来,争些儿伤了仁兄?”宋江问李俊道:“这个好汉是谁?高姓何名?”李俊
道:“哥哥不知,这个好汉,却是小弟结义的兄弟,原是小孤山下人氏,姓张名
横,绰号舡火儿。专在此浔阳江做这件稳善的道路。”宋江和两个公人都笑起来。
当时两只船并着,摇奔滩边来,缆了船。舱里扶宋江并两个公人上岸。李俊又与
张横说道:“兄弟,我常和你说,天下义士,只除非山东及时雨郓城宋押司。今
日你可仔细认着。”张横扑翻身,又在沙滩上拜道:“望哥哥恕兄弟罪过!”宋
江看那张横时,但见:
七尺身躯三角眼,黄髯赤发红睛,浔阳江上有声名。冲波如水怪,跃浪似飞
鲸。恶水狂风都不惧,蛟龙见处魂惊,天差列宿害生灵。小孤山下住,船火号张
横。
那稍公船火儿张横拜罢,问道:“义士哥哥为何事配来此间?”李俊便把宋
江犯罪的事说了。“今来迭配江州。”张横听了说道:“好教哥哥得知:小弟一
母所生的亲弟兄两个,长的便是小弟,我有个兄弟,却又了得。浑身雪练也似一
身白肉,没得四五十里水面,水底下伏得七日七夜,水里行一似一根白条。更兼
一身好武艺。因此人起他一个诨名,唤做浪里白跳张顺。当初我弟兄两个,只在
扬子江边做一件依本分的道路。”宋江道:“愿闻则个。”张横道:“我弟兄两
个,但赌输了时,我便先驾一只渡船,在江边净处做私渡。有那一等客人,贪省
贯伯钱的,又要快,便来下我船。等船里都坐满了,却教兄弟张顺,也扮做单身
客人,背着一个大包,也来趁船。我把船摇到半江里,歇了橹,抛了钉,插一把
板刀,却讨船钱。本合五百足钱一个人,我便定要他三贯。却先问兄弟讨起。教
他假意不肯还我。我便把他来起手。一手揪住他头,一手提定腰胯,扑咚地撺下
江里。排头儿定要三贯。一个个都惊得呆了。把出来不迭。都敛得足了,却送他
到僻净处上岸。我那兄弟自从水底下走过对岸。等没了人,却与兄弟分钱去赌。
那时我两个,只靠这件道路过日。”宋江道:“可知江边多有主顾来寻你私渡。”
李俊等都笑起来。张横又道:“如今我弟兄两个,都改了业。我便只在这浔阳江
里做些私商。兄弟张顺,他却如今自在江州做卖鱼牙子。如今哥哥去时,小弟寄
一封书去。只是不识字,写不得。”李俊道:“我们都去村里,央个门馆先生来
写。”留下童威、童猛看了船。
三个跟了李俊、张横。五个人投村里来。走不过半里路,看见火把还在岸上
明亮。张横说道:“他弟兄两个还未归去。”李俊道:“你说兀谁弟兄两个?”
张横道:“便是镇上那穆家哥儿两个。”李俊道:“一发叫他两个来,拜见哥哥。”
宋江连忙说道:“使不得!他两个赶着要捉我。”李俊道:“仁兄放心。他弟兄
不知是哥哥。他亦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