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渔父归村去,野外樵夫负重回。
史进在路,免不得饥餐渴饮,夜住晓行。独自一个行了半月之上,来到渭州。
这里也有经略府。“莫非师父王教头在这里?”史进便入城来看时,依然有六街
三市。只见一个小小茶坊,正在路口。史进便入茶坊里来,拣一付座位坐了。茶
博士问道:“客官吃甚茶?”史进道:“吃个泡茶。”茶博士点个泡茶,放在史
进面前。史进问道:“这里经略府在何处?”茶博士道:“只在前面便是。”史
进道:“借问经略府内有个东京来的教头王进么?”茶博士道:“这府里教头极
多,有三四个姓王的,不知那个是王进?”道犹未了,只见一个大汉,大踏步入
来,走进茶坊里。史进看他时,是个军官模样。怎生结束?但见:
头裹芝麻罗万字顶头巾,脑后两个太原府纽丝金环,上穿一领鹦哥绿纻丝
战袍,腰系一条文武双股鸦青绦,足穿一双鹰爪皮四缝乾黄靴。生的面圆耳大,
鼻直口方,腮边一部貉犭喿胡须。身长八尺,腰阔十围。
那人入到茶坊里面坐下。茶博士便道:“客官要寻王教头,只问这个提辖便
都认得。”史进慌忙起身施礼,便道:“官人请坐拜茶。”那人见了史进长大魁
伟,像条好汉,便来与他施礼。两个坐下。史进道:“小人大胆,敢问官人高姓
大名。”那人道:“洒家是经略府提辖,姓鲁讳个达字。敢问阿哥:你姓甚么?”
史进道:“小人是华州华阴县人氏,姓史名进。请问官人:小人有个师父,是东
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姓王名进,不知在此经略府中有也无?”鲁提辖道:“阿哥,
你莫不是史家村甚么九纹龙史大郎?”史进拜道:“小人便是。”鲁提辖连忙还
礼,说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你要寻王教头,莫不是在东京恶了
高太尉的王进?”史进道:“正是那人。”鲁达道:“俺也闻他名字。那个阿哥
不在这里。洒家听得说他在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处勾当。俺这渭州,却是小种经
略相公镇守。那人不在这里。你既是史大郎时,多闻你的好名字。俺且和你上街
去吃杯酒。”鲁提辖挽了史进的手,便出茶坊来。鲁达回头道:“茶钱洒家自还
你。”茶博士应道:“提辖但吃不妨,只顾去。”
两个挽了胳膊,出得茶坊来。上街行得三五十步,只见一簇众人,围住白地
上。史进道:“兄长,我们看一看。”分开人众看时,中间里一个人仗着十来条
杆棒,地上摊着十数个膏药,一盘子盛着,插把纸标儿在上面,却原来是江湖上
使枪棒卖药的。史进看了,却认的他,原来是教史进开手的师父,叫做打虎将李
忠。史进就人丛中叫道:“师父,多时不见。”李忠道:“贤弟如何到这里?”
鲁提辖道:“既是史大郎的师父,来和俺去吃三杯。”李忠道:“待小子卖了膏
药,讨了回钱,一同和提辖去。”鲁达道:“谁奈烦等你!去便同去。”李忠道:
“小人的衣饭,无计奈何。提辖先行,小人便寻将来。贤弟,你和提辖先行一步。”
鲁达焦燥,把那看的人,一推一交,便骂道:“这厮们挟着屁眼撒开!不去的洒
家便打。”众人见是鲁提辖,一哄都走了。李忠见鲁达凶猛,敢怒而不敢言。只
得陪笑道:“好急性的人!”当下收拾了行头药囊,寄顿了枪棒,三个人转弯抹
角,来到州桥之下,一个潘家有名的酒店。门前挑出望竿,挂着酒旆,漾在空中
飘荡。怎见得好座酒肆?正是:李白点头便饮,渊明招手回来。有诗为证:
风拂烟笼锦旆扬,太平时节日初长。能添壮士英雄胆,善解佳人愁闷肠。三
尺晓垂杨柳外,一竿斜插杏花旁。男儿未遂平生志,且乐高歌入醉乡。
三人上到潘家酒楼上,拣个济楚阁儿里坐下。鲁提辖坐了主位,李忠对席,
史进下首坐了。酒保唱了喏。认得是鲁提辖,便道:“提辖官人,打多少酒?”
鲁达道:“先打四角酒来。”一面铺下菜蔬果品案酒,又问道:“官人吃甚下饭?”
鲁达道:“问甚么!但有,只顾卖来,一发算钱还你。这厮只顾来聒噪!”酒保
下去,随即BO23酒上来。但是下口肉食,只顾将来,摆一卓子。三个酒至数杯,
正说些闲话,较量些枪法,说得入港,只听得间壁阁子里,有人哽哽咽咽啼哭。
鲁达焦燥,便把碟儿盏儿都丢在楼板上。酒保听得,慌忙上来看时,见鲁提辖气
愤愤地。酒保抄手道:“官人要甚东西,分付卖来。”鲁达道:“洒家要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