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一点志诚心,斋戒沐浴,更换
布衣,休带从人,自背诏书,焚烧御香,步行上山礼拜,叩请天师,方许得见。
如若心不志诚,空走一遭,亦难得见。”太尉听说,便道:“俺人京师食素到此,
如何心不志诚,依着你说,明日绝早上山。”当晚各自权歇。
次日五更时分,众道士起来,备下香汤斋供,请太尉起来,香汤沐浴,换了
一身新鲜布衣,脚下穿上麻鞋草履,吃了素斋,取过丹诏,用黄罗包袱,背在脊
梁上。手里提着银手炉,降降地烧着御香。许多道众人等,送到后山,指与路径。
真人又禀道:“太尉要救万民,休生退悔之心,只顾志诚上去。”太尉别了众人,
口诵天尊宝号,纵步上山来。将至半山,望见大顶直侵霄汉,果然好座大山。正
是:
根盘地角顶接天心。远观磨断乱云痕,近看平吞明月魄。高低不等谓之山,
侧石通道谓之岫,孤岭崎岖谓之路,上面极平谓之顶,头圆下壮谓之峦,隐虎藏
豹谓之穴,隐风隐云谓之岩,高人隐居谓之洞,有境有界谓之府,樵人出没谓之
径,能通车马谓之道,流水有声谓之涧,古渡源头谓之溪,岩崖滴水谓之泉。左
壁为掩,右壁为映。出的是云,纳的是雾。锥尖像小,崎峻似峭,悬空似险,削
B057如平。千峰竞秀,万壑争流。瀑布斜飞,藤萝倒挂。虎啸时风生谷口,猿啼
时月坠山腰。恰似青黛染成千块玉,碧纱笼罩万堆烟。
这洪太尉独自一个,行了一回盘坡转径,揽葛攀藤,约莫走过了数个山头,
三二里多路,看看脚酸腿软,正走不动,口里不说,肚里踌躇。心中想道:“我
是朝廷贵官公子,在京师时,重裀而卧,列鼎而食,尚兀自倦怠。何曾穿草鞋
走这般山路!知他天师在那里,却教下官受这般苦!”又行不到三五十步,掇着
肩气喘,只见山凹里起一阵风,风过处向那松树背后,奔雷也似吼一声,扑地跳
出一个吊睛白额锦毛大虫来。洪太尉吃了一惊,叫声:“阿呀!”扑地望后便倒。
偷眼看那大虫时,但见:
毛披一带黄金色,爪露银钩十八只,睛如闪电尾如鞭,口似血盆牙似戟。伸
腰展臂势狰狞,摆尾摇头声霹雳。山中狐兔尽潜藏,涧下獐B058皆敛迹。
那大虫望着洪太尉左盘右旋,咆哮了一回,托地望后山坡下跳了去。洪太尉
倒在树根底下,諕的三十六个牙齿,捉对儿厮打。那心头一似十五个吊桶,七
上八落的响。浑身却如重风麻木,两腿一似斗败公鸡。口里连声叫苦。大虫去了
一盏茶时,方才爬将起来,再收拾地上香炉,还把龙香烧着,再上山来,务要寻
见天师。又行过三五十步,口里叹了数口气,怨道:“皇帝御限差俺来这里,教
我受这场惊恐!”说犹未了,只觉得那里又一阵风,吹得毒气直冲将来,太尉定
睛看时,山边竹藤里,簌簌地响,抢出一条吊桶大小,雪花也似蛇来。太尉见了,
又吃一惊。撇了手炉,叫一声:“我今番死也!”望后便倒在盘砣石边。微闪开
眼来看那蛇时,但见:
昂首惊飚起,掣目电光生。动荡则拆峡倒冈,呼吸则吹云吐雾。鳞甲乱分千
片玉,尾稍斜卷一堆银。
那条大蛇迳抢到盘砣石边,朝洪太尉盘做一堆,两只眼迸出金光,张开巨口,
吐出舌头,喷那毒气在洪太尉脸上。惊得太尉三魂荡荡,七魄悠悠。那蛇看了洪
太尉一回,望山下一溜,却早不见了。太尉方才爬得起来,说道:“惭愧!惊杀
下官!”看身上时,寒粟子比饣骨饣出儿大小。口里骂那道士:“叵耐无礼,戏
弄下官!教俺受这般惊恐!若山上寻不见天师,下去和他别有话说。”再拿了银
提炉,整顿身上诏敕,并衣服巾帻,却待再要上山去。正欲移步,只听得松树背
后,隐隐地笛声吹响,渐渐近来。太尉定睛看时,只风那一个道童,倒骑着一头
黄牛,横吹着一管铁笛,转出山凹来。太尉看那道童时,但见:
头绾两枚丫髻,身穿一领青衣。腰间绦结草来编,脚下芒鞋麻间隔。明眸皓
齿,飘飘并不染尘埃,绿鬃朱颜,耿耿全然无俗态。
昔日吕洞宾有首牧童诗,道得好:
草铺横野六七里笛弄晚风三四声。
归来饱饭黄昏后,不脱衰衣卧月明。
只见那个道童笑吟吟地骑着黄牛,横吹着那管铁笛,正过山来。洪太尉见了,
便唤那个道童:“你从那里来?认得我么?”道童不采,只顾吹笛。太尉连问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