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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桃比莫天悚早到一天,在狄凤飞房里坐了一整天,原本很激动的情绪差不多已平静。但他发现莫天悚居然是重孝打扮走进来,憔悴得不成样子,长辈对晚辈是不需要如此的,莫桃心里一酸,眼泪又落下来,哽咽叫道:“天悚,你回来了!”
莫天悚点点头,几步来到床前,掀开被子,俯身细看。春雷用了很多香料,遗体保存得很好,栩栩如生,口内按照古法还含有一大块珠玉,嘴唇微微有点噘。莫天悚闭上眼睛,似乎看见狄凤飞噘嘴赌气不高兴的样子,你这三叔是怎么当的?竟然把我一个人丢在成都?
春雷跟进来,轻声道:“三爷,节哀顺变!”
莫天悚道:“我没事。你先出去,别让人进来,我和桃子有事情商量。”
春雷担心地看他一眼,还是退出去。
莫天悚在床边坐下,淡淡道:“桃子,我想用族长的礼仪安葬凤飞,你看可不可以?我离京的时候让倪可帮忙去给凤飞请一个品职,总之不能委屈凤飞。还有,你能不能和冰妹商量一下,让鹰飞姓文?我已经和凌辰说过,凌辰说他原本就没想到你会把当年的话当真。”林冰雁比莫桃住得近,比莫桃到得还早。鹰飞是莫桃给儿子取的名字,既不姓莫,也不姓文,姓凌,凌辰的凌,源于十年前的一个承诺。
怪不得莫天悚是这样的打扮!莫桃降头扭去一边,黯然道:“怎么安葬凤飞我都没意见。但他毕竟是夭折的,我觉得你还是不宜太过,要折福的。让鹰飞改姓的事情你得和阿妈商量一下。阿妈当年在祠堂说过,不让我归宗姓文。其实你若是怕阿妈伤心,可以让荷露的孩子姓文。文家本来就一直是你在做主。”
莫天悚断然道:“若你觉得文家的事我可以完全做主,这事就这样定了。你先出去,让我单独陪凤飞一会儿。若方大人来了,麻烦通知我一声。”
莫桃一愣,轻声道:“别太伤心了!”起身走出去。
剩下莫天悚一个人,又把被子掀开,凝视着床上小小的身躯。只想能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为狄远山,为狄凤飞,为文玉卿,为上官真真,为梅翩然,为他自己,可竟没有一滴眼泪,仿佛他的眼泪在多年以前已经流干,流尽。伸手将狄凤飞的手握住,喃喃道:“凤飞,你奶奶想你长大以后继承文家的家业,你知不知道?你让我拿什么脸回去见她?日后我见着你爹,该怎么对他说?你可害死我了!”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气愤,总觉得狄凤飞不该如此短命,忽然大叫一声跳起来:“桃子、桃子……”
莫桃和狄凤飞在一起的时间更长,林冰雁生孩子他都没留下陪伴,这次得到消息却是立刻将倭寇抛在脑后,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伤心并不在莫天悚之下。又因莫天悚说的改姓触动深埋心底的伤痛,更是痛上加痛。但他的感情素来不太外露,从表面上看却不太看得出来。他总觉得莫天悚很不对劲,担心得很,根本没敢走远,一直在门口守着,听见叫声冲进去,急道:“什么?”
莫天悚语无伦次道:“记得刑天吗?头掉了都能活!我们去找他!你看凤飞好好的,手都还是热的,你摸一摸。我们带凤飞去找刑天!”
狄凤飞的手的确是热的,却是被莫天悚握热的。莫桃伤痛欲绝,抱住莫天悚大叫道:“天悚,你醒一醒!”
莫天悚嚷道:“你是不是怕有又危险不愿意去?没关系,我自己去!”一边说一边挣开莫桃,想去抱狄凤飞。
莫桃急坏了,一指点在莫天悚项后枕骨下风府穴上。莫天悚昏睡过去。凌辰听见声音正好也进来,一看大惊。过来一把抱住莫天悚,傻傻地看着莫桃。莫桃轻叹问:“凌辰,你们回来的这一路天悚休息过没有?”
凌辰摇头,极为内疚道:“没有。每次投宿,别人睡觉,三爷就练剑。就怪我没看好凤飞大少爷。现在怎么办?”
莫桃沉吟道:“弄点迎风倒给天悚灌下去,先让他好好睡一觉再说。”
凌辰点头,将莫天悚抱出去安置在床上,喂药解穴不说。
莫桃越想越是不放心,等莫天悚一睡着就叫来春雷:“棺材你还没准备好吗?赶快找一副来。装殓吧!钉上,别让天悚再看见。”
春雷嗫嚅道:“事先没准备。我找遍成都的大街小巷都没找着好板,所以才耽搁了。”
莫桃皱眉:“凤飞毕竟还没成年,不必太铺张,寻一副上等杉木的就可以了!”春雷还要再说,家人来报,四川布政使方其昌到了。莫桃急忙出去,再次嘱咐春雷不比太铺张。
春雷也怕莫天悚再受刺激,记起前两天暗礁从一家棺材铺打听到,一个告老的工部的员外郎为自己一口上好的楠木寿材,每年都要请他们铺子里的人去上漆保养。只那员外郎已经年过七旬,无论如何也不肯出让。春雷原本觉得楠木的不够好,想寻一口金樨、樯木之类的,见那员外郎不肯,也没太在意。既然莫桃发话,而莫天悚也的确不宜再受刺激,春雷便叫上几个手下亲自登门,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抬了出来。气得那员外郎呼天号地,坐上骄子让家人抬了去找方其昌。到衙门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