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湖西镇,葛正元这三个字绝对比任何人都响亮。他18岁时南下深圳打工,两年以后就成为某公司经理,积累一定资本之后回乡创办“正元服装”,在五年内就整垮了镇上另外几家服装厂,独占全镇市场,然后又挤进装修、酒楼行业,火箭般的成为湖西首富。
传说中他有上亿资产,传说中市长是他拜把兄弟,以至镇区级领导见了他面都点头哈腰,传说中他还有七八个情人和七八个私生子,但他真正的继承人肯定只有一个,那就是葛林。
周意如夫妇已经听方圆说了跟葛林的过节,所以夫妻俩对葛正元的到访都大感忐忑。司机阿松从车里拎了个包出来交给张燕:“老板今天可能要在你们家吃饭,把这些菜加加工可以吗?”
这是什么意思?嫌我们家的菜不能吃?周意如夫妇的脸色有点不大好看。阿松看出来了,笑笑解释:“老板说仓促到访,两个人要在你们家吃饭,太打扰了,所以才让我去买了点小菜,没别的意思。”张燕打开包,周意如看到就是一条鲤鱼,一只烤鸭,还有一点蔬菜,脸色缓和了下来:“葛老板真是太客气了,多两个人吃饭而已,有什么麻烦的。”
张燕马上到厨房忙开了,周意如给在小房子里下棋的葛正元、方圆都泡了茶,然后也不打扰他们,自己到外边招呼阿松坐下,两个男人喝茶聊天。
棋具还是几年前周意如送给方圆的那副,周意如由于只在网上下下,所以也没买新的。蓝色的塑料布棋盘,薄如蝉翼,由于用久了,有些地方颜色有点发白,还有些线路都辩识不清了,整张棋布皱巴巴的,在桌上摊了几次都摊不平,最后还是在四个角上放几颗棋子压着才显得平了。棋子是玻璃做的,也由于下得久了而有很多棋子碎裂了。
与周意如夫妇一样,方圆也有些忐忑不安,对面坐着的人给他一种威压,他感觉对方伸伸手就可以把自己像蚂蚁一样捻碎。葛林也代表了一种强大的恶的力量,但他怎么说也是一个跟方圆年纪身材都差不多的中学生,在方圆面前还无法展现那种力量。而对面这个人显然不同,他已经习惯了给卑微者以压力。
跟一个陌生的大人下棋也令方圆有些不自在,特别是这套有些破烂的棋具更让他觉得尴尬。平时看着蛮舒服的棋布棋子啊,今天怎么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呢。
葛正元看到棋具的时候皱了皱眉,想开口让阿松现在就去买,但看了看对面少年尴尬的样子,放弃了这个想法。
“我拿黑吧。”葛正元说着拍出了第一手,星位。
十几手后方圆渐渐把那些不安与尴尬都忘去了,完全进入了围棋世界。对面的这个人下法与葛林很相似,同样的坚固的布局,同样的在中盘四处挑衅,同样的凶猛的气势,只是多了份沉稳与老辣。几个局部接触他都小小的吃了点亏,但大局还是在他控制之中。一点一点的磨到官子,他判断自己赢了 6目以上,不禁松了口气。
葛正元则感觉很不爽,几次他都感觉抓住对手了,却都只赚了点小便宜便被他轻松闪开,通盘下来自己感觉是赢的棋,最后却闹了个盘面胜负,贴不出目。他看了看表,时间还早,便道:“再来一局,你能不能换种方式下,我想看看你的力量!”方圆点点头。
葛正元还是执黑,一上来就在角部弃子取势。在中部形成大空,然后对方圆打入的棋子展开围剿。一盘棋下得轰轰烈烈,两个人都下得额头冒汗,周意如几次进来想叫他们吃饭,但见他们激战正酣,只得让张燕先把菜热着。
对于自己的中盘搏杀能力,葛正元是相当自信的,否则他也不会提出这样的意见。韩骏在跟他交手后认为他的中盘能力丝毫不逊色于市里任何一位业余先手,包括韩骏自己。葛正元曾对人说,是围棋教会他在商海搏击中如何攻击对手,也正是出于这个想法,他对儿子的围棋远比对他的学业更上心。在他心目中,会点数学、外语不过是做奴才的本钱,围棋却能教会他儿子怎么战胜对手。
飞罩!又一次长考之后,黑选择了放弃白口袋里的几子。葛正元已经看到了白活棋的方法,打算让白在里面做活,黑在中央还能成20目以上,借着厚势还可以在边上打入,虽不能一举歼灭白子,但局面对黑有利。
白跳,没有选择活棋的一手。葛正元立即把白口袋里的几子接出,此时不杀更待何时!白忽然在黑右边厚势地方挖了一手。出棋了?葛正元反复计算,脸几乎都押到了棋盘上,半天,才从里面打住。白长,黑接左边,白不再应,在中央黑飞的那子边上靠一个。终于看清楚了,白现在要求回家,黑如硬扳,则断了之后白将与黑右边形成对杀。葛正元开始仔细的计算双方的气,半天,终于抬起头来:“我输了。”
摸着一颗角上破损的棋子,葛正元的神情有些恍惚。这样的陋室,这样的棋布、棋子,多少年了啊。对面的少年仿佛有些像是自己,但又不是,他没有自己年轻时那种一股凌厉的杀气,倒有些类似现在自己的沉稳。少年老成!他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么个词语来。
知道有方圆这么个人还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杨慕震打电话来告诉他代他教训了一下葛林,他当时非常愤怒,心想我的儿子还要你替我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