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集第九章饕餮
毕竟是上古猛兽,怎愿托佑于他人羽翼之下?飞离焦黑悬崖不久,饕餮就挣脱了小白笼住它的光团,自行在万里长空中飞行,如一团黑云,在淡淡的星光下逆风穿行,铜铃大小的四只眼睛半睁半阖,似醒亦似睡,飞得自在无比,也毋须分辨方向,只是不疾不徐地飞在鬼厉小白边上。或许就是这种样子,自南疆到中原,这狰狞异兽曾跟在兽神身边飞过了万千的土地,飞过了无数年的光阴。只是世事流转间,苍海亦会成桑田,除却天与地,有谁亘古不变?饕餮尚在,而兽神已殁,饕餮一颗兽心里,不知是否也如人般会生出离别的悲伤。
小灰也自吱吱叫着,自小白手中凌空一窜,跳上饕餮宽阔的肩头,猴爪拍拍饕餮的巨头,长长的猴尾轻轻缠上了它的脖子,咧起猴嘴对饕餮笑笑叫叫,而后又看看鬼厉和小白,吱吱叫了两声,便在饕餮身上安稳地蹲了下来,眯起一双猴眼,天风星光下,竟似很享受的样子。饕餮睁大眼睛,左右晃晃硕大的一颗脑袋,见甩不落脖子上小灰的尾巴,似有些无奈地喷个响鼻,又半阖上四只巨眼,任由小灰一条长尾缠在自己脖子上去了。
小白飞离荒崖后,心里些微想着心事,忽然手上一紧后又一松,见是饕餮不愿被挟带飞行,跳出自己法力范围自行飞起,也便由得它去,又见到小灰这般动作,不禁莞尔一笑,笑容映得漫空繁星都是一亮。她原属异类,更有千年修行,也不必凭借什么法宝即可凌空飞行,如玉龙游弋在大海,如流云飘浮在天际,曼妙的身姿如同原本就是属于这万里长空一般,在星空下倏忽来去,远远望去仿似划破长空的一道白影,近看却如同是九天仙女在琼阆仙苑里漫步一般,悠闲自在,凌波微步,罗袜生尘,说不出的飘逸秀丽。
一行人离了南疆,向西北星夜间飞了许久,小白感觉不是向着狐岐山方向,转念一想便已自明白,想起前番鬼厉曾说过要带饕餮给鬼王,此去必是要到那西北魔教的蛮荒圣殿,便随口问道:“我们这可是要去西北蛮荒?”
鬼厉对小白点点头道:“不错,正是要去蛮荒圣殿。”
此时,那一牙淡淡冷月,一天散落的繁星都已不知在何隐到了何处。身边飘浮掠过的云团已显出了水雾般的白色,片刻后更是染上了丝丝朝晖,不再是夜空下神秘的一团团黑絮。又是一个昼与夜的交替,长夜自天空里谢幕,如退潮般逝去,化作记忆长河里的一点永恒,记录着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夜晚。白昼随着万缕朝晖自远处升起,转眼便照亮天地间的高山沃土,如人世间钱江的大潮,一线潮头从天际滚滚而来,洪波巨浪,如万马嘶啸,转瞬间便到了眼前,天地间便只有千重巨浪,狂傲地起落消涨着。
昼与夜就是在一瞬间交替而过,任谁也不能令之快一分或是慢上半分,年华就在这交替里暗换,恍惚间,青丝成雪,红颜便老,红颜一老飘香坠,这一缕香,萦绕在梦里,有一个伤心的名子,叫做相思。
无情有一匕,名唤斩相思,或能斩断相思,多情的是人,相思缠人,人不能斩。
天涯零落里,一杯淡酒,浸过多少相思泪?
鬼厉突然回头望望,却再也望不见那处孤崖,望不见伊人,望不见曾经的梦与笑。
拥过那一怀温香,正盼着就此永恒时,一柄玉尺斩来,惊破情人梦,温香衣香鬓影便成一个渐飘渐远的旧梦,伸手去挽时,漫漫虚空里,一切如指间的流水,挽不住分毫,。天如一幅巨幕,昼夜于此交替轮回,那处荒崖上,温情与刀兵交替而过,却不知是否也能轮回,刀兵后,再一次温柔相拥。
美人如玉,在水一方,美人如花,远隔云端。
情如斯,人世亦是如斯。
诛仙强横,诛仙断,兽神悍戾悲苦,原与天地共长生,却也是烟消云散,一幅幅面孔,从生命之水深处浮起,渐渐清晰,哭过,笑过,生动过,而后却也是踏波顺流而去,一张张面容暗换,人如棋子,在变换中落子,推宫过枰,终免不了提子入盒,等再一次轮回落子。
那小小山村里的懵懂少年,乡野间荒村野夫的生涯;忽然一夜之间生机断绝,小村只成为一段凄凉的记忆,寻常资质下的一颗坚忍的心,刻苦地修炼只为顾念小师姐的一个笑容,此心虽向明月,结局常常是惊破一个梦了事;一只金铃承载了一段堪难负载的情义,天天相对却隔了两个世界;蓝剑白衣的那个绝美身姿,却只能偷偷相拥,暂求一点温暖。如果柔弱如女子,还可一掬清泪,浥透鲛绡,舒一舒满腹愁绪,而如今手里只有一截黑黑的噬魂,可以斩去千人首,可以当作万人敌,却敌不过斩不断心内那一缕丝丝微微的感情。
心绪纷繁如麻,鬼厉闭上了眼睛,一团朝晖漫了上来,笼住了他。照亮了他的眉眼,却照不进他的那颗心,照不明心里的千头万绪。
小白在一旁发觉了,微微叹了口气,突然长袖一挥,抓过小灰柔声道:“小灰,我们下去休息片刻。”小灰正闭目假睡间忽然被一双手抓过,不禁有些恼怒,吱吱叫了两声,见是小白,小爪子搔搔猴头,又自不叫了,待听到小白说要下去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