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志刚一家,日子依然过得紧巴,全家人勒紧了裤腰带还饥荒,已经说不清流了多少汗水和泪水。那种苦难带给人的是生命的沧桑与无奈,不仅大人们如此,就连孩子们在这种情境下都变得早熟起来。相比于其他孩子,大龙二龙安然显得成熟多了,他们兄妹三人能够理解父辈们的艰辛,知道在学习之余帮大人们分担一些必要的体力劳动。
从打茬子到播种种地,从除草间苗到扒苞米,三个孩子什么农活都干过。虽然家里开个小卖店,但是三个孩子却舍不得吃卖店里的一块饼干一块糖。安然年纪最小,常常看着新进的花花绿绿的糖果说:“哥,你说那小人酥是不是可好吃了?要不咱们一人尝一块吧!”说着,就在那货柜里拿出三块,递给大龙和二龙一人一个,自己也拿了一个。大龙见状,一把抢了过来,扔进了柜台里,嘴上说道:“吃糖会生蛀牙的,走吧,咱们出去玩。”说罢,拉着弟弟妹妹的手向外走。虽然二龙和安然很想吃糖,但他们也明白哥哥的用意,知道能省则省,省下来好多卖一点钱,给家里还饥荒。
三个孩子之所以这么懂事,是因为他们从小到大,受到了小兰的耳濡目染。他们曾亲见小兰为了节省,总是吃家里的剩饭,明明那饭菜都变馊了,小兰还舍不得扔,用开水泡一下,就那样对付着吃。有一次,为了省下3块钱的车费,小兰去县城的亲戚家串门,40多里的路程她硬是自己走了回来,脚上被磨了好几个大血泡,到家的时候袜子都脱不下来了,那血和袜子粘连在一起,疼得小兰的额头直冒汗。从小到大,孩子们都没有看到小兰买过一件新衣服,那棉袄棉裤也是把孩子们穿过的旧棉衣拆开,再把里面已经变得硬的棉花重新蓄一下,然后再缝制成自己的棉衣继续穿。志刚看在眼里心疼,对小兰说:“你就去再买一件棉大衣吧,你看这花棉袄已经穿了好几年。”小兰说:“花那闲钱干什么?我又不出门,一个女人在家里穿啥不行。”志刚看妻子如此节俭,心里万般难过,他知道是因为自己的过错,才使小兰受了这么多委屈。志刚不止一次哽咽着说:“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也不至于让你受这么多苦。”小兰看志刚一副忏悔的样子,会心地笑了,嘴里说道:“只要你不赌钱了,就是再苦再累的日子我都觉得甜。”小兰说的完全是真心话,一个善良的农村女人,拥有最朴实真挚的情感,在她心里,丈夫和家庭就是自己的一片天,只要保持这片天的完好,无论让她付出多大的代价,她都认了。
小兰越是这样对志刚,志刚越是觉着心中有愧,在不赌钱的日子里,他有时间充分理清自己的头脑,越发意识到自己所犯下的严重错误。他很后悔曾经所走过的这段弯路,正是这段弯路让他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不但要忍受繁重的体力劳动,而且还要承受来自精神世界的双重折磨,更主要的是还连累家人跟他一同受苦。每每想起这些,志刚的心都快要碎了。
但志刚毕竟是一个血性的汉子,他坚信在哪儿跌倒了就能在哪儿爬起来。他发誓一定要靠自己的努力东山再起。
为了改变贫穷落寞的现状,志刚在大龙上初三那年开始承包荒山,这是经过他深思熟虑后做出的慎重选择。当时村里还没有人打那几十亩荒山的主意,但志刚却有自己的想法,他认为那荒山闲在那里实在可惜,如果在那山上栽种果树等经济林,若干年后将会换来不错的经济效益。于是,志刚找到村党支部,主动要求承包那片荒山。村党支部书记王占国以前就与志刚的关系不错,志刚因为赌博被撤去生产队长的职务后,他很同情志刚的遭遇,这次志刚找到他,他想那块荒山反正闲着也没有什么用处,还不如承包给志刚,也乐得卖一个人情给他。于是,便召开了全体党员大会,争得班子成员和党员的同意后,以较低的价格与志刚签订了20年的承包合同。
荒山顺利承包到手后,志刚很兴奋,但这种兴奋没有维持几天,就被一大堆问题冲淡了。首先,志刚面临着资金短缺的问题,不消说那买树苗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就是劳动力问题也无法解决。栽树浇水,包括看护都需要大量的人工,志刚一个人根本就忙不过来。为了尽量减少开支,志刚一般都不去雇工,就他和小兰两个人在山上顶风冒雨地忙活着。偏赶上志刚的风湿病犯了,那山上水汽大阴风多,志刚一猫腰那筋骨像要折了一样的疼。志刚心里骂着,要不是因为那徐大皮带,他也不会受这个苦,这腰腿疼的病就是当初在拘留所时落下的。
大龙对老叔老婶的辛苦看在眼里,他知道家里这些年为了供他们读书,花了不少钱。如今,他已经长大了,应该帮家里分担一下生活的重担。虽然中考已经日益临近,但是却有一个想法在大龙的心中逐渐形成,他不想继续念书了,他要回家与老叔老婶一起劳动,共同来支撑起这个家。
当大龙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志刚和小兰听时,马上遭到了他们的强烈反对,他们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那怎么行,别说你学习还不错,考上重点高中是大有希望的,就是你学习不好,老叔和老婶也会坚决供你读完大学。”大龙听了,那眼泪挂在脸上,他知道老叔老婶说的都是真心话,但他实在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