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六年六月壬戌,夜-色-中,南京城北突发轰鸣之声,地动山摇,火光瞬间照亮天空。
崩裂声中,整条街道从中裂开,像是巨-兽-张开的大口。
房屋成排塌陷,百姓被巨响惊醒,许多人身上只着中衣从屋中逃出,在地动中,站都站不稳,满脸的惊惶。有-赤-着膀子,满脸尘土的汉子,逃得一命,却不见妻儿老母,顾不得脚下的晃动,爬也要爬回随时可能倒塌的房屋。
“娘!”
“爹!”
天色渐亮,脚下的震动也渐渐停了。
城西火药局内,大使和副使满脸焦急,指挥着匠户和军丁查看存储火药的仓库。
“危险!快让开!”
装着火药的罐子被突然掉落的瓦石砸碎,擦撞起火星,轰的一声,火光充天。距离最近的数名匠户瞬间发出惨叫,捂着脸颊胳膊,倒在地上痛苦的翻滚。
“快灭火!”
大使和副使心急如焚,若是仓库起火,整个火药局都得赔进去!
“快啊!灭火!”
饶是两人喊哑了嗓子,爆-裂声仍不断响起。虽然库中存放的火药不多,火势起来,仍无法扑灭。
熊熊烈火开始蔓延,受伤的人越来越多,大使和副使不得不带人逃出,火药局很快陷入一片火海。
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分别遣人前往城中各处,灭火是其一,救人更为重要。
锦衣卫南北镇抚司灯火通明,杨铎策马,亲自率人前往城北。
自永乐元年,应天十八府,河南山东等地,地震,大水,和蝗灾轮番出现,受灾百姓不知凡几。
幸亏国库和天子内库充裕,铜钱堆成了山,又有大宁等地丰产,朝中地方多有能臣,赈灾善后处置得当,即便有损失,到底没有出现大批的流民。
如今,地震发生在京城,天子脚下。稍有不慎便会流言四起。追究下来,不知又会有多少人头落地。
钦天监监正和监副连夜被召入宫,可以想见,今夜,整个京城都将不眠。
定国公府内,地面刚有颤动,孟清江便被惊醒,抓起外衫,跑出客房,迎面遇上了府内护卫。孟清义只比孟清江慢了一步,虽未从军,十余年的草原生活,让他比寻常人更能预知危险。
两人都惦记着孟清和,顾不得脚下不停的晃动,直奔后堂。
孟清和是被沈瑄从厢房里抱出来的,身上裹着一条薄-被,显然还有些迷糊。
沈瑄抱得自然,护卫和长随也很淡定,孟清江和孟清义却僵在了原地。即使晓得孟清和同沈瑄的关系,两人仍不知该作何反应。
直到震动停歇,冰冷的目光刺在身上,差点被国公爷外放的煞气冻僵,孟清义才咳嗽一声,表情略微正常了些。孟清江却继续僵着不动。再次证明,论心理承受能力和神经强悍程度,孟清和一家都非常人所及。
半梦半醒,孟清和在沈瑄怀里打了哈欠。
“国公爷?”
不是他神经太粗,没有风险意识。实是不小心撩拨了虎须,被国公爷正法,累得动动手指都难。勉强能睁开眼睛,已经称得上是奇迹了。
“无事。”沈瑄单臂托着孟清和的腿,让他趴在自己肩上,腾出一只手,拍拍孟清和的背,“继续睡吧。”
孟清和又打了和哈欠,或许是被拍得太舒服,知道不是睡觉的时候,还是止不住眼皮打架,只能环住沈瑄的肩颈,强撑着没再睡过去,想清醒的思考,却着实有些困难。
护卫在侧的亲卫长随都是眼观鼻鼻观心,背对国公爷和孟伯爷,腰背挺直,做大义凛然状。
唯二在状况外的,也被国公爷的煞气冻住,出不了声音。
地动停后,高福和周荣分别带人查看过府内各处,向沈瑄回禀,“除有两处厢房损毁,无人伤亡。”
沈瑄点头,晃动停后,等了许久,不再有地动迹象,远处的火光也渐渐熄灭,令府内众人各司其职,抱着孟清和又回了东厢。
房门关上,周荣咧咧嘴,“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高福一向不喜多言,和周荣打了招呼,率领伯府亲卫又回了中堂。
孟清义和孟清江被长随送回客房,两人的表情都有些飘忽,不约而同被门槛绊了一下,险险摔倒在地。
东厢内,躺在榻上,孟清和反倒睡不着了。
单手撑头,看着躺在身边的沈瑄,说道:“国公爷。”
“恩?”
“我同你一起上朝。”
沈瑄睁开眼,漆黑的眸子,清晰映出了孟清和的面容,“为何?”
近些时日,孟清和一直留在国公府养病。汉王世子的授课停了,五军都督府递了条子,早朝和晚朝自然就免了。
“地动之后,天子定会求直言。”孟清和躺下,捏了捏胳膊,有些麻,大脑却更加清醒,“我有点担心。”
“担心?”
沈瑄先是惊讶,随即了然,弯了嘴角,托起孟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