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春秋听着周博士的话,显得若有所思。
周博士看着叶春秋抬了抬眼帘,笑着继续道:“于天子来说,王公才是真正教授读书的那个人,其他的,多是兼职,就好似老夫也算是你的老师,你若是高中了会试,考官也是你的座师、宗师,可是唯独你真正的恩师,却只有一个王部堂。王部堂之于你,和天子之于王部堂是一样的道理,虽说朝廷没有不得帝师另收门徒的律令,可你若是拜师,岂不成了天子的师弟么哈当然这是戏言、是戏言,不过虽然朝廷不承认,天子也未必承认,可是礼法上,总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总而言之,此事可能会令王部堂遭受一些非议,不过大抵也不会有很大的抨击,王部堂的声誉素来极好,你呢,名声也不坏,御史言官不会触这个霉头。既然如此,这拜师之礼,就万万要做到无可挑剔才好,国子学这儿,与有荣焉,总也希望事情办的妥当,嗯,你和令尊去准备束脩之礼,其余的事,国子学这儿自然也会帮衬一些。”
听了周博士一大堆的话,叶春秋也猛地意识到自己特么成天子的师弟了。
话说,自己和天子好似不是很熟,理应那天子连叶春秋是谁也未必知道吧,若是他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师弟,会不会有宰了自己的冲动
很快,叶春秋也就没这层担心了,从成化年间开始,大明的风气已经渐开,再不是太祖和文皇帝时期那般动不动就砍人的状况了,即便是牵涉到一些皇家的事,天家的表现也大抵都很大度,毕竟现在士林清议很厉害,你越是反应过激,结果舆论更容易反弹。
而且自己名声不坏,皇家就算知情,也不至于节外生枝。
叶春秋定定神,也觉得颇为激动,天子肯定是不会承认自己是他师弟的,这无妨,自己也不在乎这个名分。
他和老爹歇了片刻,接着便是去置办束脩之礼,回到国子学的时候,实在累了,便睡了一觉,清早起来,周博士又来了,少不得又叮嘱了许多事,不禁觉得头大,等时辰差不多了,叶春秋随叶景动身,国子学那儿准备好了车轿,很快到了王家,却见王家这儿早就等候多时,不过这一次不同,叶春秋前脚踏进去,迎面便来了个三十七八岁的中年,他穿着一件朴素的儒衫,显得很干瘦,不过即便如此,那目光却是炯炯有神,叶春秋见他理应是王家的亲眷,便和叶景上前作揖。
这人也忙是回礼,道:“春秋,早闻你的大名,不料你是我的师弟了,家父刚起,正在洗漱,你且少待片刻,上次若非你的妙手,家父差点性命不保,我这做师兄的,不知该多感激。”
又来个师兄。
等他道了自己姓名,叶春秋表情更加古怪,他竟险些忘了,拜了王华为师,这王华还有几个儿子,其中长子便是后世赫赫有名的王守仁,眼前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这位后世遭无数人追捧,死后追谥为文成公,与程、朱齐名的王圣人。
深吸一口气,且先等一等,理清了关系再说,王守仁是王华的儿子,而自己是王华的弟子,这王守仁是自己的师兄似乎也没有错了。
即便不用查光脑,叶春秋也晓得这位师兄的厉害,他眼下已经高中了进士,能文能武,在历史上平定了许多次叛乱,尤其是平定宁王之乱,更是人生之中最精彩的一笔,不只是如此,他还精通儒家、道家、佛家,是陆王心学的集大成者,开创王学,成就冠绝有明一代。
不过这时候,他因为得罪了刘瑾,而且据说一丁点都没有把天子当外人,直接把天子也痛骂了一顿,之后就洗干净屁股,被贬去贵州去玩泥巴了。
后世的那位大圣人,现在还是挺愤青的嘛,逗比的一面还是有的。
呼
叶春秋深吸一口气,见王守仁也在打量自己,此时又见礼,面上不露出任何破绽,只是道:“噢,原来是师兄,师兄是从贵州回来吗”
王守仁显得很平淡,不过却一直好奇的打量叶春秋,这个人是自己师弟,还是自己父亲的救命恩人,他昨夜刚刚赶到南京,便听说了陋室铭的事,对这个师弟的学问颇为佩服,除此之外,还听说叶春秋年纪轻轻就平了倭,大为讶异,王守仁是精通兵事的人,因而对这个师弟更多了几分期待,他很坦然的道:“家父病重,我便接到了敕命,命我立即回到南京探病,谁知快到了南京,却又接到了敕命,命我依旧回贵州龙场驿站,既有皇命在身,所以明日就要动身回贵州去。”
叶春秋目瞪口呆,卧槽这王守仁和天子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怎么这么遭天子嫉恨,老子快死了,天子急匆匆的让他回来准备办理丧事,结果老子大病初愈,那天子记忆力非凡,立马就亟不可待的要把人赶回去,叶春秋上下打量王守仁,心里琢磨,却不知光脑中有没有王守仁骂天子的奏疏,有空要好好观摩一下,这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啊,好好研究,可以避免自己少走许多弯路。
做出一副很遗憾的样子:“啊原来如此,春秋才初见师兄,师兄就要走了吗明日不知什么时候出发,春秋相送一程。”
王守仁脸色却很淡然,仿佛并没有将这当做一回事,或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