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续作,与鹿鸣先生穷经皓首的续作相比,竟是隐隐又上了一个层次。
鹿鸣先生脸色大变。
而这时,王华在长长吐出一口气之后,念出了最后一句:“子曰:何陋之有”
轰隆隆。
鹿鸣先生如遭雷击,一屁股瘫倒在地。
居然是子曰,居然是子曰。
他研究了陋室铭这么多年,万万想不到,竟可以如此的收尾。
下半句描绘的只是一种简单而淡雅的轻松意境,而最后一句子曰,却是一下子震撼无比。
孔圣人说,何陋之有。
所谓的惟吾德馨,所谓的安处于陋室,所谓的谈笑有鸿儒,不正是孔圣人所倡导的那样吗君子理应安贫乐道,朝闻道夕死可矣,君子怀德,小人怀土,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
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种沉默,就好似是醍醐灌顶一般,猛地意识到,所谓的陋室之铭记,本质上就是圣人的道理,圣人当然没有说过何陋之有这句话,可是翻开论语,字里行间,岂不都是何陋之有
最后这个总结,堪称神来之笔,一下子有开始无限的拔高,从有仙则名和有龙则灵到惟吾德馨这般的高峰,此后开始变得宁静又淡雅,最后却短短一句子曰何陋之有,却又将全文直接拔到了云霄之上。
何陋之有。
一句话点明了前文地主旨,如雷贯耳,前一句短小精悍的子曰二字,更是霸气无比。
王华面带微笑,脸上的表情值得玩味,他将叶春秋的这篇文章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然后回到了棚中。、
作为中人,同时也是裁判的王华,没有再发一语,续作已经念出,无需评判,就已经高下立判。
安静之后,人群之中爆发出了喝彩,这个喝彩比之之前对鸣鹿先生的啧啧称赞不知要强烈多少倍。
此前大家还觉得,鸣鹿先生的续作已算是上品,可是现在,这一比对,便发现鹿鸣先生几年的心血,简直就是。
鸣鹿先生已是沉默,他勉强站着,嘴唇哆嗦,顿时苍老十岁,方才那仙风道骨的样子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了一脸的茫然。
这怎么可能
他本以为自己已是胜利在望,本以为此番必定是力压叶春秋一头,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竟是这样的结果。
叶春秋则是上前,朝鹿鸣先生深深一揖,道:“学生拙作,还请先生赐教。”
鸣鹿先生打了个冷战,此刻恨不得自己找个地缝钻进去。
纵然他脸皮有八尺厚,怕也不敢不认输了。
他抬眸,看着叶春秋似笑非笑的看他,心里满是悲催,自己一代名儒,也算是驰名江浙,可是
他想了想,干笑道:“噢,叶解元果然大才,叫人佩服,很好,好的很。”
一番夸奖是不值钱的,事到如今,他只好故意混淆此前的赌约,堂堂的鹿鸣先生,怎么可能拜入一个少年的门墙,这若是说出去,岂不是成了笑话
于是他绝口不提赌约,轻描淡写的夸奖叶春秋一番。
叶春秋心里觉得好笑,这家伙竟是想要抵赖,好吧,他真的以为赖的了吗叶春秋便笑吟吟的道:“先生谬赞,愧不敢当。”叶春秋只是客气一番,目光却依然幽幽的看着鸣鹿先生。
鸣鹿先生有些恼恨,这时只想速速厉害,便道:“噢,时候不早,天色炎炎,诸公们只怕也吃不消,还是及早散了吧,老夫还有事,告辞。”
他灰溜溜的想要脚底抹油,于是他便要向棚中的王华等人告别,不料人群中突然有人质疑道:“先生为何急着走,不是说要拜师的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起初大家还沉浸在陋室铭之中,突然想到这一点,纷纷朝鸣鹿先生看过来。
鹿鸣先生不以为意,却是厚着脸皮不予理会,只是朝附近的一个门生使了个眼色,这门生却是大气不敢出,居然不敢为他出头了。
鸣鹿先生不禁气恼,却见王华突然站起,道:“先生乃是高士,何故不肯践行赌约,既是赌斗,又请了本官来做中人,先生莫不是要食言而肥吗”
鸣鹿先生心里恼火的很,却是无可奈何,只好悻悻然的回去,面对叶春秋,老半天话说不出口。
叶春秋则是似笑非笑看他,心里想,他多半是觉得自己脸皮薄,不肯受他的师礼。可是叶春秋却是并不作声,只是目光幽幽的看他。
众人纷纷起哄:“愿赌服输,请先生快快行弟子礼吧。”
也有人反应过来:“本来就是先生出题,已是占尽了先机,而今还不心服口服吗为何这样磨磨蹭蹭,我等都心焦了。”
鸣鹿先生又惊又怒,偏偏又作声不得。最后很不甘愿的拜倒在地,这一跪,心都在颤抖起来,堂堂浙江名儒,今儿却是声名狼藉,从此再无法抬起头来做人了。
偏偏他这一跪的时候,叶春秋却是身子一侧。
这使所有人都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