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紫禁城的内阁里,谢迁这几日总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这让内阁中的人多少有一些警惕。
谁都晓得,内阁之中唯有谢阁老最不近人情,一言不合就非要较真到底,没法儿沟通。
近来又因为老友病重,岌岌可危,脾气就更加糟糕了。
有时候连刘健都得谦让着他。
今儿李东阳没有当值,刘健一早便将谢迁和焦芳寻了去。
从近来南京方面送来的消息来看,那位王部堂只怕是不成了。
既然如此,那么治丧成了头等要务。
偏偏又出了叶春秋的事,引来天下侧目,一个不好,王公死不瞑目啊。
这时代,生和死都是极为重要的事,因为死代表着离别,自古离别多伤情,生离死别,就意味着后人和故旧们,一辈子再不能见到死者的音容笑貌了。
而如今好端端的一个事儿,却成了笑话。
想着都教人唏嘘啊。
等三个阁臣各自坐定,谢迁一看就是昨夜没有睡好,眼眶通红,又不知为好友担心了多久,他这几日脾气尤其火爆,总是得理不饶人,大家都得谦让着他。
刘健本来不愿提这茬事,因为一提,谢迁就不免要怒气上头,只是这治丧的事若是再拖着,就真的不妙了。
因而他瞥了一眼谢迁,慢悠悠的道:“南京那儿,还未有奏报来,也不知是什么情形,现在翰林院已经颁了制了诰,只等颁发出去,陛下这儿,也要下旨哀思,上一次老夫与礼部商议了一下,谥号就定为文忠”说到这里,刘健叹口气,文忠公这个谥号还是差了那么一点,本来倒是想争取一下文正公的,不过想混个文正公却不容易,说句实在话,连三朝老臣,辅佐了先帝开创了弘治盛世的刘健多半也没这个资格。
谥号是很重要的事,而且绝不能马虎,差一丁点都不成,礼部和翰林院,绝不敢在这种事上头去巴结逢迎的,毕竟一旦谥号颁布出来,若是获得谥号的人才德不堪匹配,少不得要引起天下人的怒骂,甚至传诸青史,还可能成为后世之人的笑柄。
古人重名,越是如此,越是对这种事最不敢在这上头做文章,文忠公已算是极为显赫的待遇了,而文正二字,却是北宋司马光提出,乃曰文正乃谥之极美,无以复加,是文人道德的极致,到了明清时期,对于文正的谥号就更加吝啬了。
说起来历史上的李东阳倒是和这个文正也有关系,当时他快要死了,当时的大学士杨一清去看他,见李东阳为谥号担忧,就向他透露,他死后会给文正的谥号,垂死的李东阳突然回光返照,竟然直接在床上给杨一清磕头,这李东阳是什么人,现在已是内阁大学士,此后成为首辅大学士,力挽狂澜于即倒,结果因为一个文正公,居然要给作为后辈的杨一清去磕头。
其实近来也有声音,要求给王华一个文正公;谢迁就是其中的代表,现在听说确定下来的是文忠公,这文忠公虽也算和王华才德相配,总觉得差了那么一丁点意思,谢迁此时神色黯然,心里更加闷闷不乐。
刘健勉强笑了笑,便又道:“他的儿子,也正赶往南京,天子钦赐准他守制之后,官复原职,不再贬去穷乡僻壤之处为官了,这是天子的恩德不过眼下却还有一个麻烦,此事大家都是晓得的,老夫最担心的是,王公仙逝,那恶贼叶春秋狗急跳墙,贻误了丧事,若是如此,当如何是好南京那儿,已经在处理了,连魏国公都亲自出了面,可是老夫看了奏报,说是这个小贼狡猾如狐,使人无从下口,哎”
想到这里,便开始唏嘘。
王公生前何等风光,这临到死来,却是
刘健摇头。
啪。
谢迁拍案而起,把一旁老神在在的焦芳吓了一跳,却见谢迁怒气冲冲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说的,此贼该当千刀万剐,也难消我心头之恨,魏国公到底做什么吃的,调动了南京全城的军马,竟连一个小贼都拿不住,还有南京兵部,五军营,厂卫,这些人,都是酒囊饭袋吗而今事情紧急,他们就这样懈怠吗不成,老夫实在看不下去了,明儿我就启奏陛下,要去南京,这件事,绝不能善了,同时,要给魏国公下条子,若有必要,但凡可以拯救王家家人,可便宜行事,即便将那叶春秋就地格杀,也在所不惜”
他一声咆哮,声震如雷。
却把一个要进来奏事的书吏吓了一跳。
刘健心里苦笑,冷不丁见了外头要进来的书吏,道:“赵书吏,何事”
那赵书吏心惊胆战地进来,很是小心翼翼地看着谢迁,谢迁对他冷哼一声,反而是焦芳对他抿嘴一笑道:“赵书吏勿怕,谢公只是在言事而已,有何事要奏吗”
赵书吏道:“南京那边,又有了奏疏,只不过只不过”他吓得满头是汗,像是见鬼了一样。
一听到南京来了消息,谢迁便激动起来,一下子冲过去,将奏疏抢来,禁不住道:“一份奏疏,怎的这个样子。”
赵书吏却满是惊恐,几乎吓瘫了,一屁股坐地。
刘健和焦芳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