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边总督府衙门大堂。
延绥总兵官张安作为赴宴文武官员代表,大声道:“沈大人只管问便是……我等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溪笑了笑,道:“本官看过这几年账目,特别涉及三边四巡五镇和六道,仅以延绥镇下辖地区看,两年时间都未曾将鞑靼人损毁的长城修筑完毕,这是为何?”
“这……”
之前张安信誓旦旦要为沈溪解惑,但事到临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回头看了眼在场文武官员,这才带着迟疑,看向沈溪:“沈大人,这事儿问我等武将怕是有些不太合适,或许可以问问前三边总制保国公……他对此事应该了解!”
沈溪心想,我能问朱晖还用得着来跟你们废话?当下不悦地道:“在场就没有一人知晓吗?本官听闻,你们中便有专司负责督造长城的官员,难道对这事儿一无所知?”
张安环视一圈,最后在大堂门口附近的席桌上找到一人,招手道:“李参政,你负责督造外长城红儿山至镇羌堡一线,这两年跟着公爷跑进跑出,现在沈大人有问题,你来为沈大人解惑吧!”
被张安唤起来的人名叫李临,是延绥巡抚衙门参政。
前延绥巡抚文贵年前三年小考得了个优,迁兵部右侍郎,所以目前延绥巡抚之职实际上已空置下来。
九边之地巡抚衙门主官位高权重,但下面属官由于不常设所以都是低配,比如参政便跟布政使司衙门参政不同,官阶仅为正六品,论权限甚至不如地方上一个正七品知县,平时就留守衙门打杂。
但在朱晖当政这几年,李临却被借调到三边总督衙门,具体负责长城修建的审计和出纳工作,对工程方面可谓知根知底。
李临听到这话,站起身来,瑟瑟发抖。
他已经意识到今天逃不掉了,就算沈溪此时不责难他,回头也断然不会轻饶,结结巴巴地道:
“回……回沈大人的话,延绥之地,长……长城修筑,因朝廷两年来调拨钱粮不足,缺额在百万之数,公爷几次上书朝廷,试图增加调拨,都为刘少傅等人所拒,实在怪不得地方官员。”
论推诿责任,大明官员都算得上是个中高手。
想来也是,平时贪墨和吃拿卡要惯了,如果连推卸责任都不会,根本就没办法在官场立足。
沈溪道:“你的意思是……这件事主要责任在朝廷,甚至在内阁,而不在西北地方官员?”
李临以为沈溪接受了他的说法,忙不迭地道:“沈大人说的是,正是如此。”
沈溪冷冷一笑,再次看向张安,问道:“张将军,你领军多年,仅在三边之地便有十多年,对于军政事务应该很了解……在你看来,李参政所言可有参考价值?”
这问题刁钻,不问事情是否属实,只问是否具有参考价值。张安能清楚地感觉到沈溪的怒火,迟疑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沈溪道:“张将军,还有在座诸位,本官今日不是为难你们,如果你们觉得这种说法能跟朝廷搪塞过去,本官可以装作不知。”
“本官身为三边总制,你们有事,唇亡齿寒,本官无法抽身事外。你们想想若朝廷派来的钦差问及,会不会采信这样的理由!”
在场之人一听,一个个脸上都露出惊惧之色。
西北这潭水很浑,大多数官员都存在利益纠葛,就连张安都不敢说自己清白无染,作为延绥总兵官,对许多事情都很了解。他站起来,恭恭敬敬行礼:
“沈大人,您乃翰苑出身,屡立功勋声望卓著,西北将士愿意接受您的庇佑,请沈大人帮忙应对。听闻此番朝廷派来的钦差,系由内阁和户部兵部委派,跟沈大人您……应该有些关系,或可利用。”
沈溪摇头道:“正因为前来调查的钦差是由内阁和户部兵部委派,本官才认为不好应对。文官非厂卫可比,厂卫之人行事不需遵守规矩,只要把心意尽到,就可把问题解决。”
“但内阁和户部兵部之人却不同,他们清楚之前几年朝廷调拨西北之地钱粮多寡,若以客观理由搪塞,能蒙混过关吗?”
“嗯!?”
沈溪的话,再次让满堂文武变色。
正如沈溪所言,你们跟我说朝廷调拨钱粮不够,但朝廷具体调拨了多少钱粮,全部记录在册,届时只需拿出来一比对就知道了。
两边账目对不上,缺额触目惊心,说再多都是徒劳。
沈溪再道:“如今钦差已在赶来榆林卫城的路上,危机爆发就在眼前,保国公已不能擅自离开,毕竟钱粮方面出现纰漏他责无旁贷。”
“本官到西北做官可不是为谁背黑锅,账目不清是前几年的事情,不管怎么查都查不到本官身上。”
“现在本官想说一句,钱粮出现问题是客观存在的事实,无论怎么推卸责任都掩盖不了。但就算有责任也要分个轻重,如果有罪之人可以坦诚,甚至主动将赃款退回的话,本官可以考虑网开一面……”
沈溪的一番话,让在场文武官员议论纷纷。虽然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