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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鏊本来给沈溪定的,是让沈溪跟着别人去进讲,每次最少跟两人,沈溪连个副手都不是,每次在旁跟着递个讲案就可以了。
如今弘治皇帝让沈溪单独讲二十一史,沈溪就有自主发挥的权力,沈溪讲什么是不用报批的,只是讲完之后留档,连王鏊也不能干涉沈溪的课业内容和进度。
只要是二十一史的内容,沈溪怎么讲都可以。
沈溪准备将二十一史当作通俗史来说。
要知道二十一史都是纪传体,无法将历史的变迁通过细节的方式表现,跟后来学历史的编年体有很大区别,沈溪可以改变这一点,他讲,就是将北宋末年到南宋末年这段历史用长镜头的方式,把一个个独立的事件和人物串联起来,并且有一个“宋朝与金国交兵”这么一个主线在里面,把所有的人情事都囊括其中。
只要把历史当成故事来讲,其实历史也可以很生动,只是这时代的人刻板教条,不明白这个道理。
就算有人明白,也难以将历史通过纪年的方式一层层记录下来,总结叙述。
让这时代的人去说历史上的某个人物,某个皇帝的作为,他们能说得头头是道,可问他们两件事之间相隔多少年,中途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很难查证,就算说出来也是错漏百出。
中国编年体的历史,是通过几代人的努力编撰出,光在历史这一门学科上,沈溪就比同时代人多了几百年的优势。
沈溪对于太子朱厚照学史的进度不太了解,回头还要跟以前讲二十一史的讲官问询进度,好做讲案。
其实沈溪可以提前备好讲案,因为他准备将二十一史从到,先通俗地讲一遍,让太子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告诉他有多少个皇帝不是寿终正寝的,有多少个太子因为争夺皇位与兄弟骨肉相残,最后连皇帝都没得做。
当然,沈溪不能把意图表现得太明显,而是把这些事穿插到历史中去讲,这样就算有人怀疑他讲这些历史的动机,他也大可以说,我只是按照历史的发展讲二十一史,可没有要吓唬和误导太子之意。
谢韵儿正在为回汀州作准备,这次回去,她除了要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外,还要给家里人带些京城的特产以及礼物。
沈溪没法陪她返乡,只能想办法多给她采办一些东西。
京城之地繁华无比,能买到的商品太多,很多都是汀州偏远之地见不到的。
这天沈溪正在写讲案,谢丕又前来拜访,与上次带谢恒奴出来不同,这次他是单独前来。
谢丕此番也不是请沈溪去参加什么文会,而是来跟沈溪讨教关于“心学”的理论知识。
“学生听过沈翰林的高见,回去之后辗转反侧研究多时,仍旧未能理解其中之深意,学生特地来求教,不知沈翰林可否赐教”
沈溪知道,谢丕来多半不单纯是为了讨教学问,而是寻找机会与他亲近。
本来一个阁老家的公子,没必要跟沈溪这么一个新晋翰林走得太近,但或许是谢丕真的佩服沈溪的才学,第一次见面后就粘上了,上次来是借口询问画的真伪,这次干脆以讨教学问为由头。
沈溪道:“在下所说理论,与理学有所冲突,谢兄难道不怕学到以后,会于科举之途有所妨碍”
谢丕笑道:“家严自小便说,做学问要博学广纳,不能偏听偏信一家之言,学生正是觉得沈翰林的话有理,才来求教。”
“对于未知的学问多加探讨,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谢丕或许受到谢迁的影响,在思想上非常开明,能很快采纳吸收新的知识和学问,这也跟他的出身有关。
想他一个阁老的公子,被寄予厚望,在做学问上不用瞻前顾后,反倒是寒门出身的士子,他们为了进学,一定要迎合时代的潮流,不能推陈出新。
所以要为心学立言,最好是从上层士子中打开突破口,只有这种思想为社会容纳,才能令中下层的士子开始思考和接受。
沈溪突然想明白这一点,眼前豁然开朗,谢丕或者就是他为自己立言所需要的“代言人”,他不管有什么新主张,其实可以让谢丕来为自己广为传播,让谢丕跟他身边那些世家出身的上层士子探讨心学内容,进而让更多人知道正有这样一个理论在形成。
只是谢丕这些人目前只是生员级别,尚无法引起社会的轰动效应,若是一群翰林聚在一起探讨心学,或者连整个京师的儒学界也要重视。
不试试,又怎知成与不成呢
沈溪道:“在下近日再读朱子之作,偶有感怀,便整理出一些浅见来,倒也愿意与谢兄分享与探讨。”
沈溪没有在谢丕面前居长,从年岁和未来前途上说,这位阁老的公子相当不凡,而且年岁也比他大,他需要谢丕来为他立言,那就要好好利用这块目前还很“天真”的璞玉。
若谢丕在社会上多打磨几年,就会变得跟他老爹一样老奸巨猾,根本就不能指望他为自己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