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德七年秋九月已亥十八,顺德旧龙城。
此刻,正是黎明时分,郅都矗立在这座过去的匈奴帝国的政治、宗教中心的城头上,远眺着远方白雪皑皑的高山。
天际,已有朝霞漫天,草原的冬日早晨,风光格外壮丽。
自从抵达顺德后,郅都就习惯了每日凌晨来自,迎接朝阳降临。
每到这个时候,郅都总会想起河阴之战中的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
灞上军骑都尉张威,那是一个魁梧的年轻人,总是充满了朝气和各种奇思怪想,郅都非常喜爱他,甚至准备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但这个年轻人,倒在了冲锋的道路上。
当人们发现他的遗体的时候,愕然发现,这位帝国的高级军官的身上,插满了敌人的箭矢,而他的双手则死死的扼住了一个匈奴贵族的脖子,手指都掐到了对方的皮肉之中,将之直接勒死
棘门军的左司马校尉王奉,是太原王氏子弟,出身名门世家。
郅都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年轻人的时候,他白衣飘飘,宛如诗经之中如切如磋的君子。
但,他最后却倒在了河阴的一座小山岗之下,当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他的遗体已经破碎的不成样子。
他的大腿和胳膊,都被人砍断了。
但是,他依然没有停止战斗,死死的将一个匈奴骑兵压在了身下,他的牙齿深深的咬进了对方的喉咙之中,咬断了他的气管,他的血与敌人的血混合在一起
想起这些年轻人,这些本该有着大好前途和未来的年轻人,郅都的内心就有了丝丝哀伤和悲鸣。
但转瞬,这哀伤与悲鸣,化作了无边的动力。
“张都尉、王校尉”郅都想着这些年轻人,想着他们的那一张张曾经充满了希望和朝气的脸庞,他就暗下决心:“诸君的血,不会白流这个世界,必定属于诸夏”
郅都很清楚,这些年轻人,是为了诸夏而死的。
他们死前,都笃信他们是为三王与五帝,为天子和大汉,为了诸夏民族而战。
所以,唯一可以告慰他们的东西,只有开创一个诸夏民族独霸的大时代
让三王五帝的智慧和光辉照耀整个世界。
这样想着,郅都就将自己的长剑入鞘,然后缓步走下城楼,对左右吩咐:“立刻召集忠勇军、楼烦军及句注军在顺德司马以上军官议事”
想了想,他补充道:“再派人去请归义单于及各位在顺德的大贾代表列席”
郅都来到顺德已经有七天了。
过去七天,他一直在熟悉情况,摸底。
到现在,情况差不多都已经摸清楚了。
今日的幕南的现状,他也大体有所了解。
如今的幕南,主要分作了两个世界。
第一个,就是以长城为核心的亲汉部族势力。
这些人,不是早就已经被汉室渗透和控制的部族,就是那些在马邑之战后就倒戈的墙头草。
他们的数量不多,总数大约也就是七八万人口而已。
但胜在可靠、忠诚。
如今,这些部族已经成为了帝国的一部分,至少在战时,汉军完全可以从这些部族征调粮草、战马甚至士兵。
而另外一个,则是远离长城,散落在广袤草原上的各种部族。
这些部族的心思,也各不相同。
有人想要得过且过,也有人随波逐流,打算看情况决定,更有人野心勃勃,潜伏在幕南的原野之中,伺机而动。
毫无疑问,郅都这次来就是要解决这些部族的。
无论是得过且过的,还是随波逐流的、野心勃勃的,统统都必须打散,统统必须肢解,统统必须编户齐民。
在这个过程之中,郅都确信,唯一可靠的手段和力量,就是铁和血
唯有坚定不移的意志和毫不犹豫的手段,方可解决幕南问题。
而让郅都欣慰的是,在他到任前,楼烦军和忠勇军就已经主动出手,解决了这顺德附近方圆三百里的部族。
至少有十五个部族的酋长的脑袋,现在都还挂在顺德的城楼上。
其他部族,则全部选择了服从。
他们的牧民、牧奴甚至包括他们本人,都不得不遵照来自顺德命令,编户齐民,建立起一个个定居点。
不过,这样做的问题,也很显著。
首先,就是这数十个部族编户齐民的工作,太过于繁琐,以至于占用了楼烦军和忠勇军的大量人力。
此外,就是基层官员,严重缺失,目前大部分的部族定居点,其实只是换了一个马甲,管事的和控制他们的,依然是过去的各部族贵族和酋长。
不过就是名称变了一下。
这显然不行
郅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让部分忠勇军的老兵卸甲,转入民政,去担任各地的蔷夫、县尉、县令,从而在这顺德附近,建立大汉帝国在草原上的第一个郡。
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