淯水北岸,南阳郡上上下下的士绅官员,依旧懵然无知。
随着新郡守的队伍,越来越近。
乐师们开始奏起乐曲,丝竹管乐齐鸣。
以郡丞杨学之主薄暴韫为首,数十人簇拥着上前,来到郡守的车队前,纷纷作揖拜道:“南阳郡下官郡丞学之郡主薄韫恭迎明府”
约莫等了片刻,杨学之稍稍抬头,就只见车队前的骑兵,依然是纹丝不动,手持着各种郡守仪仗的差役,也是依然故我。
事情,有些不同寻常了。
杨学之心中想着。
难道这新郡守,先行一步,去了宛城了
有这个可能
但可能性不大,毕竟,要是那么干了,新郡守就等于在全郡上下的大大小小的官员面前开了嘲讽,而且,会让上面看了也有腹诽。
不遵守游戏的规则的人,注定会被游戏规则淘汰。
“大概是这位新明府打算在我等面前耍耍威风罢”杨学之心里琢磨着。
但没办法,人家是天子心腹,来南阳郡是来镀金来的。
这是大爷,得罪不起
杨学之只好低头再拜道:“南阳郡郡丞,下官杨学之,率领全郡上下,恭迎明府”
终于,耳畔传来了金铁之声。
那是骑兵们在让开道路,身上穿着的甲胄与兵器摩擦的声音,骑兵们开始分开到两侧。
“让诸位同僚久候,是汤的不是”一位穿着常服,佩着青授,揣着银印的年轻男子,笑眯眯的朝着众人拱手拜道:“往后,还需众贤驽力辅佐,协助本官,将这南阳大治,上报君父。下慰父老”
不用猜测,此人就是那位天子潜邸时的三巨头之一,号称法家后起第一人,晁错的接班人。未来的准三公,铁上钉钉的九卿,鸿固原的张汤了。
除了他,谁还够资格穿上那代表两千石的青授,揣着那只有两千石才能怀揣的银印呢
秦以来。官员在外就必须穿绶怀印,以示自己身份,同时也是一种责任。
就连那最低级的亭长,也有五两之纶,半通之铜。象征着其属于统治阶级的一员。
而两百石以上,称为有秩有编制的官员,就皆为通官印。
所以,你要是穿越到秦汉时期,想要知道,对方是当官的还是个老百姓。就看他的绶带与印章的颜色就可以了。
通常有绶带,怀里还揣个官印的,就必然是官员。
而金紫青黑黄,则构成了官员绶带的五个等级。
“不敢,不敢”杨学之带着群官道:“吾等必恭从明府之意”
汉室郡守,权责之大,也是远超人们想象的。
全郡上下的大部分官吏与事务,几乎尽操于郡守之手。
除了县令县尉由朝廷委派的那部分外,其他的人,郡守是想捏个圆的。就捏个圆的,就捏个长方形,就捏个长方形。
当然,这也要看郡守自己本身的能耐了。
能耐不够。被人架空,也是常事。
譬如,宁成,史书上的评语就是:为吏,必陵其长吏,为人上。操下,如束湿薪。
宁成也因这个性格,在历史上官运亨通连郡守都能凌迫威逼架空,这人能耐可见一斑,自然要重用喽
但正所谓,善泳者溺于水。
这样强势的下属,总有一天会遇到能治死他的上级。
过去六十年里,郡守与其下属的主薄郡丞之间的争斗,不断的延续。
有人赢,必然有人输得当裤子。
张汤看着杨学之等人,脸上依旧是带着微笑。
“谁是主薄暴公”张汤轻轻问道。
“下官暴韫拜见明府”一个穿着锦衣的中年官员出列拜道。
张汤呵呵一笑,拍拍手,道:“暴公大名,本官未过睢阳,就知道啦”
暴韫不明所以,低着头,露出巴结的笑容,道:“粗鄙野人,微名能入明府之耳,真是不胜惶恐”
但不知为何,暴韫看着张汤的模样,感觉就跟在荒野上遇到了虎豹一般,心里面七上八下,根本无法安心。
却听张汤道:“惶恐本官确实很惶恐啊”
张汤从怀中抽出一堆帛书,丢到暴韫的脸上,脸孔一下子就狰狞起来:“暴主薄,看看你干的好事,本官还未到睢阳,就有七位苦主来告你贪赃枉法,强取豪夺之事”
暴韫捡起那些帛书,根本不敢看,低着头,默不作声。
坏事丑事,暴韫干的,连他自己都记不清究竟干了多少了。
但是,那些刁民居然敢去新郡守上任的路上喊冤告状,这确实出乎了暴韫的想象。
暴韫明明记得很清楚,但凡那些不服的,扬言要报复的泥腿子,他都全部收拾好了。
不是判了徒刑,就是丢到了监狱里,甚至直接在堂上打死了。
留下的都是老实巴交,不敢反抗的忠厚之人。
过去几十年,这些泥腿子,从来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