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阏弟今日竟有空来我这边了”刘阏一进来,刘德带着些稍许责备的口吻问着,脸上虽然堆着些笑容,但刘阏看在眼中,却感觉有些害怕。
实在是如今这位胞兄的权柄日渐一日的庞大了。
在皇室,权柄一大,立刻就会产生威势。
道理很简单,当一个人能主宰另一个人的命运时,被主宰者见到主宰者,心理无形中就会产生压力,潜意识的就会将自己的姿态放低,甚至甘愿为臣为奴。
就如同三国的刘备,桃园结义时,与关羽张飞兄弟相称,一朝崛起之后,立刻就化为君臣,结义之情虽在,但其实却已经是上下有别。
刘德现在也是如此,在刘阏眼里,这位胞兄既是兄长也是君主了。
所以,刘德只是稍带责编,刘阏就已然惶恐不安,连忙陪着笑道:“皇兄见谅,阏这些日子忙于奔走,实在抽不开身来拜会皇兄”
刘德听了点点头,不管这是不是借口,起码,刘阏姿态摆出来了,也不枉刘德怜惜他一回。
“阏弟坐”刘德将刘阏请到坐席之上,兄弟两人手挽手,亲密无间的坐在一起。
“定下来了吗”刘德问道。
“回皇兄,宗正已经定下来了,在河间”刘阏低着头,满脸的感激的道:“错非皇兄,我便要若刘发一般被封去长沙了”
他起身郑重的一拜,道:“皇兄大恩,阏。无以为报”
“快快起来,你我兄弟骨肉。何须如此”刘德笑着连忙扶起他:“况且,雷霆雨露。皆为君父所出,与我何干”
刘发被封去长沙国,这并不意外。
刘发的生母唐姬出身低微,在宫廷里向来默默无闻,老实人从来都是被欺负的
“临江国是谁”刘德问道。
“回禀皇兄,是刘彭祖”刘阏回答道。
刘彭祖是贾姬的长子,前世是被封为广川王,吴楚之后迁为赵王,按道理来说。不该沦落到要被赶去临江国啊。
“汝南是谁”刘德充满警惕的问道。
“刘端”
刘德长出一口气,全乱套了,前世的汝南王是刘非啊直觉告诉他,要出大问题了。
“淮阳呢”刘德沉声问道。
“皇子刘胜”
刘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所有该封的王,都已经封了,但刘非跟刘荣却没有动静,这立刻就为刘德的前途埋下了一丝阴影和隐患。
想想看,皇室之中除了刘阏外。剩下的三个成年皇子俱未被封王,这传递给外界的信息是什么
“是帝王心术吗”刘德揣测着,但随即他摇了摇头,不大可能
帝王心术不该是这样的
谁都知道。三子在京,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这残酷的宫斗。
春秋史书之上的累廓迹,战国时期楚国宫廷层出不穷的弑父杀子。兄弟残杀,提醒着所有看过的君王。宫廷斗争是何等的血腥残酷。
任何一个有理智的君王都不大可能会操弄如此危险的事情。
于是,刘德很快的就冷静了下来。
“也不知道便宜老爹受了什么刺激又开始间歇性的发他的小孩子脾气了”刘德叹了一声。
皇帝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真能完美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始终理智分析的,那是圣人,只存在于幻想和神话之中。
历史上再怎么贤明的君王也都有犯糊涂之时,就连后世天朝的太祖皇帝,不也晚年栽了好大一个跟头吗
至于刘德的这位便宜老爹,自然不可能免俗了。
一时怒极之下,犯下的错误也有不少。
但明君与庸君的差别就在于,明君最起码知道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就如同刘德皇祖父,当年囚杀了淮南厉王刘长之后被天下涛涛议论吓了一大跳,但皇帝不可能有错,更不能认错,怎么办,分封刘长三子为王。
这么一想,刘德的心情就放松了许多,送走刘阏之后,他马上就派王道去打听,长安城里今天有几家大臣去甘泉
半个时辰之后,王道回来禀报说,丞相申屠嘉与御史大夫陶青、内史晁错,大行王恢,廷尉张欧以及中尉周亚夫、宗正刘季,全部都一大早就去了甘泉宫。
刘德听完,心中大石才终于落下。
这些朝臣或许政见不同,或许相互都有着矛盾与提防,然而,但凡只要不是王朝末年,朝中大臣还有点节操,就不可能在此事之上稍有懈怠。
因为这是国本之争,更关系着天下苍生的利益,与公与私,都容不得后退。
甘泉宫之中,天子刘启头疼的看着跪在他面前的文武百官,脸上抽搐了一下。
他心里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此刻他也有些懊悔了。
昨日他确实有些鲁莽了,现在想想,殊为可笑,他都三四十岁的人,还跟一个十五六岁的儿子斤斤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