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东,矗立着一座属于北军的中型校场。
这处校场本是吕后时期伪赵王吕恢设置的,等到了吕恢被诛,代王登基,这处带有吕氏色彩的校场从此就被北军放弃,这二十多年来,除了偶尔会有北军的校尉将此处当成车马的停放点外,其余时候,这里都是冷清的不像话的。
但现在,这座昔日的校场再次恢复了热闹。
数十名工人在校场内外忙碌着,数百名操着各地口音的士子则在校场外翘首以盼。
一辆马车悄然停到校场外的路口,一个白发苍苍,但是身体依然健硕的老者从车上踱下来,两个年轻的锦衣男子立即上前扶着这个老者。
“这就是那三个考场之一吗”老者轻声问道。
“回禀祖父大人,孙儿打听过了,这里确实会在三日后作为考场”年纪稍长一些的锦衣男子垂首答道。
“老夫过去看看再说”老者甩开两个孙辈的搀扶,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原本围观在校场旁边看热闹的士子、百姓、官吏见到这明显起码六十岁的老人走来,纷纷让开一条道路,有些眼尖的更是立即就长揖而拜,口称:“晚辈见过田公老大人”
等这老者过去了,有同伴问刚才长揖作礼的人:“方才那位老人家什么来头何以兄台如此郑重”
那人满脸崇敬的答道:“先帝时的元老长者,前汉中太守田叔田公老大人是也”
“啊”问话的人顿时就吃惊不已:“竟然是田叔公连他都被惊动了吗看来这个考举的影响还真是大”
谁人不知,就是先帝在位的时候,见到这位老人也是执晚辈之礼,视其为长者,国家脊梁,因此,寻常百姓、士子,称其一句老大人,那田叔还真受得起。
因此,这考举竟然惊动田叔这等早已告老还乡,在家中养孙弄儿,颐养天年的名满天下之大臣,让许多人都暗暗吃惊。
“也不知这位长者究竟是赞成考举,还是反对考举”有人在心里暗暗想着。
这些天,随着考举的声势越发的大了起来,长安城上至公侯下至贩夫走卒,几乎没有人不在议论考举。
有支持的,也有反对的。
支持的人觉得这考举等于重新开辟了一条士子入仕为官的道路,可以避免有才华的年轻人因为名声或者家望的缘故而被拦在仕途之外。
反对的人却是什么什么理由都有。
有认为破坏祖制,也有认为可能会有道德败坏之辈,靠着这个考举进入仕途的。
反正,这些天长安城里什么样的声音都有。
田叔却是径直走到校场旁边,登上附近的一楼楼台,居高临下,俯视了一番,见到校场内的工人大部分都在漫不经心的做事,于是他就问气喘吁吁的追上来的两个孙子:“周亚夫信上怎么说的来着”
“条候请您来长安辅佐皇子刘德”
“嗯,确实是要好好督促一番,殿下身边也不知都是些什么人在辅佐,竟连这等事情都办不好,让这些偷奸耍滑之辈如此逍遥”田叔看着校场内那些没有好好工作,反而在趁机偷懒的人,胸膛里就只觉得气呼呼的。
他不是气那些工人偷懒。
而是气恼给了这些工人偷懒的机会的人。
“当初老夫担任汉中太守,郡内上至尉丞等佐官,下至游缴亭长等小吏,谁敢像他们这样”在他做官的那个时代,萧何、陈平、曹参、周勃、王陵,几乎每一个大臣都是有着强大的人格魅力,能靠着个人的魅力和影响力,带动周围的人。
因而,田叔一直坚信,这世界上没有不努力的下属,只有鞭策不够的上官。
上面鞭策的力度足够大,下面的人自然就没有了偷懒和耍滑的空间。
甚至一个优秀的大臣,是能够将懒惰者变成勤奋,贪婪者变为清廉,胆怯者变得勇敢。
当年,孟舒为云中太守,一次匈奴人入侵云中,却遭到了强有力的抵抗,云中人在孟舒的带领下,父死子继,根本不知什么叫怕,给予了匈奴人沉痛的打击,使之十余年都不敢再入云中。
而在孟舒当云中太守之前,匈奴骑兵曾两次侵略过云中,都没有受到什么抵抗,每次都是满载而归。
“走,跟老夫进宫去面见天子、太后、殿下”田叔道:“老夫要好好的说道说道一下”
他的两个孙子顿时就满面愁容,可是又不敢当着祖父的面说出来,只能低着头道:“祖父大人还请息怒为这些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怕什么”田叔却是满不在乎的道:“老夫今年才七十岁,当年许负曾给老夫面相,断言老夫能活到八十岁况且,就这么点小事,老夫还犯不着动气”
许负是名满天下的术士,最是擅长相面,根据人的面相推断其将来的命运,在民间有着很高的声望,据说,许负的相面推断,至今还保持着百分百的成功率
两个孙子听了却更加犯愁,只能在心里道:“我的祖父大人呀,我们那里是担心您气坏了身子,我们是担心您这臭脾气气坏了天子跟太后还有那位刘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