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觉得奇怪。共事这么多年,随着年龄的增长,许可喜怒形于色的表现几乎就要绝迹。就连上次厂里被人掐断了电线,闹得接连停产数日,也没见他皱过眉头。此后,那帮地头蛇摇身一变,像狗一样跟在他身后摇尾示好。问题解决了,一切都重新步入正轨......刘鑫猜度着,厂里还压着一批货,没敢运出去,就是担心在这种大雪天里出状况,不会是客户那边催的急了吧?
“有姜允诺的电话吗?”许可突然问他。
“谁?”他不记得听说过这个人。
许可看了他一眼,又问,“我姐的电话号码,你有没有?”
刘鑫这才明白,“姜允诺”是陈海龟未来老婆的芳名。之前因为一路招待过他们,所以互相之间留过联系方式。
许可看了看刘鑫的手机,那串号码之前很不嫌麻烦的标注着“陈海龟未来老婆”几个字,许可从来不知道,姜允诺是这么没有存在感的人。还是,她刻意和他身边的人都保持着距离?
电话接通了,那端的女声还是清清淡淡的。他“喂”了一声以后,传递过来的是片刻的沉默。对这样的效果,他谈不上满意,也不觉得太过失望,于是,嗓音便柔和了许多,当然他自己并不觉得,旁人却是听得分明。
“现在在哪儿?”他的嗓音还是那么好听。
姜允诺的内心很不争气的,又意料之中的添了几丝慌乱。“堵车了,”她说。
“在哪儿?出了高速没?”
“还没,还有二十多公里的样子。”
“冷吗?”
“还好。”
“吃了点东西没?”
“不饿。”
姜允诺看着窗外,雪下得不大,夹杂着雨丝飘落,天已经快要黑了。高速公路的路肩和超车道上布满了积雪,只留下中间一条行车道,公路收费站遥遥在望,白天还可见无法前进的车辆拥挤出口处,到现在直看得见黑压压的一片,在雾蒙蒙的空气里闪烁着微弱的灯光。再往后看,堵塞的车辆一个接一个,仿佛没有尽头。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在今天却花费了八个多钟头还没走完,从上午十点一直延续到下午六点。
期间,和陈梓琛通过电话,说是过来的高速入口已经被封了,也就是说,他现在没法来工厂。姜允诺看看手里的合同,心说,那我过去干嘛?旅游或者赏雪?
冷风从窗棱间拼命的挤进来,司机将暖气调到最小,巴士距离终点还有很长一段路程。共同面临困难的时候,人与人之间淡漠的距离似乎变得短了,老人和孩子坐在车厢的前面,尽量靠近发动机,年轻的,身强体壮的都自觉换到后面的位置。幸好,有当地村民开始上高速公路卖方便面和热水,十多元一盒方便面或者一暖瓶热水。没人在此刻指责他们的投机,至少他们的举动使得陷入困境的人们可以免受饥饿和干渴。
姜允诺喝着自带的矿泉水,凉嗖嗖的。四周飘散着方便面的香辣味道,她原本还不觉得饿,此时却开始怀念手里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红油牛肉面的感觉。正想着要不要下车买一碗方便面上来,去听见后面的座位上发出一阵哄笑。那是几个学生模样的男孩,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一路上说说笑笑,或者玩扑克,或者拿着相机拍下堵车的场景,完全不似车里的其他人那般着急或者埋怨。年轻便是这样。
过了一会儿,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扭头看过去,一个男孩指着自己的同伴对她说,“他想请你吃方便面。”被指的那个男孩腼腆而羞涩的看着她,另外两个男生只是一个劲儿地忍着笑。
姜允诺起初讶然,而后又觉着挺逗。她轻轻笑了笑,说,“谢谢,不用。”
男孩结结巴巴的回了一句,“不......不客气。”他的同伴们又是一阵哄笑,却也没再打扰她。
他们正处在一个很快活的年龄,简单而又恣意,可以在一念之间作出决定,年轻是冲动的最佳理由,可以避免过多的责备和嘲笑。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二十岁,似乎也曾阳光灿烂,笑容得意,行为嚣张。但是这一切却被晦涩的情感和刻骨铭心的经历匆忙掩去,深深埋葬,教人不忍回味。
而他,是否曾后悔有过那样的青春?
那一天,下着雨,他对她说,你走吧,我累了。
她曾悄然回首,看见他坐在雨中的长椅上,手撑着额头,一动不动,仿佛在等待苍老的来临。
终于,现在,他们似乎都老了。
兜里的手机震动着,打断她的悲秋伤春。
她拿起来电话,贴至耳边。
那一端,那个人问,“你在哪儿?”
她咽咽唾沫,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他又问,“你在哪儿?”说话之时,吐纳有些急促。
她听见电话里传来汽车的鸣笛,心里突然有了预感,不答反问,“你呢,在哪儿?”
他停顿了数秒,才说,“我刚过收费站?你们的车牌号是多少?”
她匆忙起身,下车,“你的车过不来,那边的高速已经封了”,她看着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