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不知道啊。”心里有些不痛快,他又没跟我说,鬼知道他在医院啊。不过心里还是有些着急。
“具体什么情况?”
牛哥说:“哦,就是大年三十那天晚上,我把他叫出去,之前借了他手机,准备趁这个机会还他,那天他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我问他,他说没事,我把手机还给他之后,他摁了几下,脸色一下就变了,急匆匆地跟我道别,之后也不知道跑到哪里瞎混去了。后来我再打他电话,就一直没人接,跑到他家里,他爸妈才说那天回去之后,他发了高烧,发得人都稀里糊涂的,可把他们吓坏了。喂,阿非,你在听吗?”
“那他……现在没事吧?”
“现在啊,就等着出院呢,不过人家都过年,他一个人在医院,也挺可怜的,我准备叫几个兄弟一起去闹闹他,也算你一个啊,阿非?”
我有些踌躇,想到要见他,心里突然害怕起来。想了想,说:“牛哥,还是你替我跟他问好吧,我刚想起来,我还有事。”
牛哥听了也没说什么,只是说趁假期我们还是要碰头聚一聚便挂了电话。
我倒下,整个人以一种蜷缩的姿势侧躺着,那天他到底在那里站了多久,我对此一无所知,我没有回头,甚至我上了楼之后也没在窗口望一眼他是不是还站在那里,说老实话,我自己心里倒是更相信他是立刻走了的,为什么?如果换成我的话,我便会那么做,这叫以己度人,在我心里,我从来不会幻想别人过分爱我,自卑也好,自知之明也好,我觉得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那太矫情了,相反,那些相爱时爱得要死要活的人,说不定好起来比谁都快。其实,不论哪个喜欢上哪个,都是在一个可接受的范围内,超出承受范围,爱就自动叫停,就像谭恬对我那样,因为人都有自我保护意识,这是本能,谭恬觉得再和我继续下去,他会受伤,所以他收手。
想到那天谭恬说,林梦非,我喜欢你,但我不是白痴,你不在乎我,我又何必在乎你?
在乎?我想我是在乎他的,因为那天他说要和我分手,我仍然失落,听说他发烧,我仍然心痛,但另一方面,前几天的失落到今天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原来,我们的结束,是在我可承受的范围里,往后呢,我大概会慢慢忘记他,再也不会为他感到心痛。这样的认知,让我觉得很糟糕,但我又不得不承认,可我曾经是那么喜欢他。
也许这正是应了他那一句话,他说我把所有的光和热都在极短暂的时间里释放殆尽,到最后什么也不留下。也许我们的爱,在我开口说喜欢他那一刻开始燃烧,到这时已慢慢燃尽了。
*
没过多久,牛哥果然给我电话,说了时间地点,我就出门了。因为还没到时间,我一个人在街上瞎逛,直到被一个声音叫住,是我们班上一个女生,我知道她一直都挺喜欢谭恬。我这个人,有时过分迟钝,有时又过分敏感。她问我干什么去,我觉得也没必要撒谎,就说了我们一群人要去唱歌,她又问有谁,我也说了,有那谁谁,谁谁,哦,还有谭恬,说完她就“哦”了一下,我侧头看看她,想知道她有什么要说,她脸上一点点红了起来,这就是我永远不了解女生的一点,她又不说要跟着我去,又不跟我道别,这样一声不吭弄得我内心十分煎熬,于是我就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她慢慢点了点头。
进了包房,一群男孩子见我带着她照例起哄起来,我连忙说,不是他们想的那样,一转头,看见谭恬也在,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似乎也跟着在一块笑,但仔细看他眼睛,又觉得他没在笑,他瘦了许多,好像连衣服也撑不起来了,我冲他点点头,心里又是一酸。大概是我站的时间有点久,挡住了唱歌那哥们的视线,他赶紧摆手叫我落座,我扫了一圈,见谭恬身边有个空位,其实我明白的,这是别人给我留的座位,其实男孩子之间也有这样细致的默契,因为我们俩不管在哪里都在一起,我不在时,其他人也自然而然为我空出了我的位置,那曾经是属于我的位置,我虽然明白,但是身体里另一个林梦非好像成心跟自己作对,我不动声色地推了一把那女生,叫她坐到谭恬身边去,那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却没有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