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积水的温度已经相当高了,原本泡在水里的那些老童子就像洗温泉似的,还能勉强撑得下去,而现在,扑面而来的浪花都带着一股子热气了。每个人都拼命的在滚滚浪潮中往上爬,再这么待下去,我估摸着用不了多久,这全蓬莱的海水就该烧开了,这些个白袍可就真的成了锅里的饺子了!
而从赤金楼上掉落下来的两个人,一站一躺,奇迹般的滞留在了静谧之城的半空中。
耗子伸出一只脚,踩着吴锦城的胸口就蹲了下去。
“王浩……算你走运,如果不是天灾,你的命早就归我了!”
“我去你姥姥的吧!要不是你射杀了麒麟,这儿早就消停下来了!”耗子一口啐在了吴锦城的脸上,“我要你给它陪葬!”
吴锦城在他的脚下挣扎着,拼了命的想抬起头来,耗子却举起手中的青鸟面具,狠狠的瞪着他,说道:
“你不是要当东王公吗?成全你!”
他突然抓住了吴锦城的头发,把他的脸掰过来,然后猛的把青鸟面具卡在了他的脸上!
“唔……”
象征着皇权的青鸟面具,在这一刻终于如愿以偿的被吴锦城戴上了,可是,现在的他却像疯了一样,摇头晃脑的不住挣扎着!
他还没喝下麒麟血,因此,他也像瞬间老去的团座一样,快速的在静谧之城的半空中、在耗子脚下、在所有人的眼睛里,毫无悬念的枯萎了。
他的挣扎越来越无力,衣服中的身躯越来越萎缩,耗子在整个过程中一语不发,只卯足了力气按住他花白头发下的脸。
终于,这个发誓要为跃进号报仇的老古董、这个带领着鲨鱼号在蓬莱谋反的老船长,他在空中胡乱抓挠的那只手,突然没了支撑力,软趴趴的甩到身体下方,耷拉在了一根金线上。
他活活老死了!
“锦城……”
我上头的梁阿婆哽咽着喊了一声,浑身都在哆嗦。
我倒觉得耗子就像在替天行道,因为我对吴锦城这个人的印象,是随着一路上的接触,变得越来越差的。
麒麟的死,很蹊跷的带来了圆月火山的变化,虽然现在吴锦城已死,但蓬莱的天灾却没有立马消停,就好像麒麟的怨气还未消除似的,圆月火山非得把这儿折腾个底朝天,才能平息上天的愤怒。
光线及其的暗淡,在蓬莱的室外,除了皎洁的月光,基本上没什么能供给照明的光源了。
天空的黑云再次压了下来,那种浓郁的感觉,好似天神从深渊入口朝下面的云海泼了一盆水墨。
能见度低的可怜,我们所有活着的人,和瞎子的区别也不是很大了,刚刚还能见证吴锦城的死亡,这会儿,却连赤金楼的轮廓都无法分辨出来。
大地的起伏动荡的频率越来越趋于平稳,它的规律是一阵手机震动似的轻微颤抖,然后来一个超大幅度的跳动!底下的紫水也跟着这个跳动,猛的涨起老高,又随着跳动的停滞,渐渐回落下去。
让我非常非常担心的是,在一片漆黑的远方,圆月火山所处的那个位置,时不时的会迸溅出一丝灿烂夺目的火星,就好像,那儿是一座巨型的炮台,有什么人在把点燃的烟花爆竹发射到无尽的夜空中去似的。而且,随着大地每一次的剧烈跳动,那个火山似乎都更危险一分,不仅迸出来的亮光越来越多,而且喷涌的高度也越来越接近天上的黑云,如果不是我们身陷在大灾难的处境中,这时的景色还真是挺让人惊艳的!
梁阿婆很快掌握了地震的规律,她趁着震波平缓的一个间隙,赶紧把手从大钟上松开,手脚并用的踹在我脑袋上,把我这个累赘给丢开了,然后在下一个冲击波来临前再赶紧稳住身形,牢牢的抱住了大钟。
我失去了扶手,被那个大跳动差点给抛到了天上去!幸好这次的落地还算平稳,我的背部重重的跌落下来,恰巧砸在了公麒麟的尸体上,这才得到了一点缓冲,没被摔碎!
我也赶快学着梁阿婆的样子,从她对面抱住了大钟,感受着自然对人类无可抵抗的那股威严力量。
蓬莱的路面,好像从坚实的土地,变成了可以变形的软橡皮,城里每一处地方都在有节奏的起伏着,但看着紫水的形态和方向,我觉得从四面八方过来的震波,都是同时涌向着圆月火山的中心位置的。
这种感觉真有点怪,就像我们脚下踩着的是一条条看不见的管道,蓬莱的周边区域都在向圆月火山偷偷的输送着什么可以流动的力量!
火山口喷涌出来的亮光,已经像漫天的星星一样,穿过浓厚的黑云层,掉落到地面上来了,紫水的表面,很快漂浮着一层又脏又油的小黑点点。
但这样的动静也未免太过温柔,我想火山的爆发远远要比这壮丽数百倍吧?
是不是可以把圆月火山比喻成一个即将被充满能量的水球呢?在我们脚下被输送过去的,就是地壳里炙热滚烫的岩浆,圆月火山由一个瘪了的空球,渐渐被充盈起来,当里面的东西超过了它的容量时,这颗球唯一的选择,就是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