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就是海棠,出现的很突兀也很平静,不带起一丝波澜。
月明星稀的夜里,熟睡的高油翁被尿意憋醒,他家的厕所在小院的角落,而他穿着大花裤衩,哈切连天的打开门时,就看到了庭院中孑然而立,娉婷女子的身影。
她很落寞,满身牵绕着幽思——这是高油翁乍一见到海棠的唯一感觉,按说家里来了不速之客,高油翁应该会担忧和惧怕,可当时并没有这些念头。
愣神过后,高油翁下意识直起了佝偻的身子,小声问道:“姑娘,您找我有事?”
海棠淡淡的说:“请问那个老和尚埋在哪里?”
高油翁家守了十几代的秘密就是老和尚,海棠如此问,他也不会想到他处,可这个秘密并不该有人知道,高油翁暗暗担心:“您找他做什么?”
“我家公爷要靠他救命。”海棠并未隐瞒自己的来意。
老和尚连自己的命都没有又怎能救得了别人?可高油翁却知道如何施救,甚至他家祖宗在许久以前也试过一次。
倒是不知道具体哪一辈,高油翁也是听他爹说过这故事,就是许多年前高家的儿媳妇因病去世,高姓子孙将媳妇尸体带去了老和尚葬身之处,当然不是埋进去就能等着复活,可如何施为也是高家不传秘术,高油翁自然不会给我详说,但总归是一个道理,老和尚能死而复生,就有人能抢老和尚的机缘。
既然从水洼爬出的是青哥,高油翁的祖先自然是失败了。
我随口一问:“为什么会失败?”
“你说呢?”高油翁摇头苦笑。
“老和尚把你家祖宗打败了!”
“若是如此,接下来的几代又怎会心甘情愿给他看门?”高油翁反问道:“谁人想死?谁不愿生?我家祖宗是慧慈的师弟,可三代以后就没人认识那老秃驴,家祖看破红尘又怎会看不穿人心?为了防止子孙后代对他师兄的尸身下手,早就埋了万千后手。”
说白了,那老和尚的葬身处就是个起死回生的大宝藏,高家人绝不会看着自己的妻儿父母接连去世,而不起歪心思动那老和尚的主意,所以师弟告诫过子孙,谁对他师兄下手,就等着横遭祸报。
这不是说说那么简单,师弟能阴了一村子活人又有办法救活慧慈和尚,自然有能力给自己的后代下个类似于诅咒的法术,那个人要救自己的妻子,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被自己的亲爹阻止,同时得知了诅咒的事,所以他虽然心生不满,却不得不老老实实给慧慈和尚当守墓人。
“我偶尔也想过,也许玲玲母亲的去世,便是应验了这个诅咒。”高油翁面色悲痛,却不愿意对我仔细讲解一下为什么祖先的罪会在他这一代应验。
同时也因为玲玲母亲的事,高油翁对慧慈和尚没有丝毫的尊敬之心,他自忖能力不够,否则早就把那老和尚挖出来鞭尸了,可即便如此,当海棠坦言要对老和尚动手时,他还是面露不忿之色:“姑娘,你要救人,难道我家就必须帮忙不成?”
毕竟是自家的秘密,当外人打主意时,还是会习惯性的守护一下。
而海棠却从脚下的白布包裹中掏出一个搪瓷观音递给他:“我知道那个地方,今夜只是来通知你一声,这个观音你收好,香火祭拜三天,如果怒目圆睁变为低眉善目便是我成功了,你也不要来阻我,我也算帮你家解决个大麻烦。”
海棠转身离去,高油翁望着手中那个略显狰狞之色的观音像陷入沉思。
有一件事是他始终疑惑的,当年的事并不该有人知道,哪怕有离乡远遁的村民露了口风,外人能知道的仅仅是河里有个大王八,最多最多,有人知晓那河中埋了个被人抛弃的和尚。
可海棠却知道了,要说她知道水洼中有机缘倒是说得过去,也许从风水地相这些方面看出了端倪,可既然她送一尊观音,这绝对是连当年的经过也知晓了。
高油翁不敢问,揣测着不保护老和尚应该不算违背祖先的训示,便略微忐忑的在家等候结果。
我在他家看到的观音像便是慈眉善目的模样,这样说来海棠是成功了。
当观音像容貌改变之后高油翁被深深震撼,他犹豫了几天还是趁个夜里去后面的山脚下寻找海棠,可接连三个晚上都没见到人,而这时候,就算高油翁想做些什么也做不到了。
因为他以前做的也不多,就是每月的月圆夜去坟地里搞些小鬼祟。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海棠又来了,轻飘飘丢下几句话便离去,她说:“以后你不要随便过去了,若是有麻烦可以去找我。”
但高油翁从未去过,甚至他连海棠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问起最关心的问题:“那你为什么叫我去坟地?”
“找她帮忙解决你肚子里的孩子呀。”高油翁语气很飘忽,好像是好奇我为什么有此一问:“你不要想太多了,达老弟在场,我不好驱离也就不能将自己的秘密当着他的面说,而我叫你去坟地做的事一定能将她引出来,照我估计那女人是个善心人,否则也不会对我那般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