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进入五月里,天气渐次热了起来。
凤鸾的病本来就是心病,听得大伯父许诺重新考虑穆家亲事,散了不少心结,各种汤药一天天调养着,总算慢慢好清爽了。
这日清早,大夫人派人过来交待,说是天气晴好,下午府里女眷都去清虚观上香。
丫头们顿时都兴奋起来。
一个个叽叽喳喳的,说起这时节清虚观的杜鹃花开得正好,只怕石榴花也开了,没准儿牡丹、芍夜剩下几处,没有开败的。其实清虚观的花都是野趣,哪里比得上凤府花园精心培养的各种珍奇花卉?但对于常年拘于后宅的丫头们来说,能出去透口气,哪怕是吃几口黄土灰尘,亦是难得的一回经历。
很快,碧落安排好了这次跟去的人。
被选中的兴高采烈,忙着翻箱笼、找衣服,胭脂首饰,跟姐妹们商量怎么打扮;没选中的垂头丧气,一个个好像晒蔫了的秧苗。
前世做小姐时,凤鸾是不会在意丫头们情绪的。
后来入宫做了八年宫女,倒对下人们的艰难和苦处有了一些体会,加上出于笼络下人的考虑,便笑道:“都别哭鼻子,这一次没有去的,下次去。”吩咐碧落,“留下来看屋子的人,大丫头赏两个红包,小丫头赏一个,外头妈妈和小丫头们,一人发二百钱买瓜子吃。”
此言一出,顿时又是一片欢呼声。
反倒有性子懒惰不愿意去的,情愿和人调换留下来,等着拿红包呢。
玳瑁主动上前请缨,“小姐,我留下来看屋子。”倒不是媳红包,而是宝珠为人伶俐,自己去了抢不到好处,还惹得她满心不自在,何苦来呢?不如自己留下来看着小丫头,反而显得老实稳重,人可靠。
果不其然,凤鸾眼里露出些许赞赏,“正说担心人都走光了,家里没人管,你既然肯留下来,很好。”这丫头算是醒悟过来了,知道另外劈一条路讨自己的欢心,和宝珠形成互补,这样自己用起来更顺手,“你管人辛苦,再多加一个红包给你。”
玳瑁笑道:“那我今儿可占老大便宜了。”
宝珠微微不自在,也笑,“知道占了便宜,还不快把好处吐点出来。”
玳瑁笑着推了她一把,“知道你出去服侍小姐辛苦,我就偷个懒儿。”话说的十分好听,还客套谦逊,“等你回来,也让你尝尝小姐的滋味儿,我亲自服侍你散头发,给你把换洗的衣服和热水备好,如何?”
宝珠被她说得心头熨烫服帖,眉眼弯弯,“好好,你可不许反悔。”
到了下午,凤家女眷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门。
领头的一辆紫檀刺绣重漆马车,自然是太夫人坐的。然后是大夫人、甄氏、凤鸾和凤贞娘坐了一辆,凤大奶奶作为儿媳,反倒落在了小姑子们的后面。再就是凤家的两位小爷,五爷凤世昌跟大夫人一辆马车,四爷凤世杰跟龚姨娘一辆马车。
这就是六辆马车,加上后面跟着的丫头仆妇马车,蜿蜿蜒蜒排了半条街,前头都已经到了街口,后头的还在凤府门口刚走。
更不用说,前呼后拥跑腿儿的家庭护院了。
一路上,行人都是指指点点。
有人咂舌道:“乖乖,这是哪家豪门贵族出门?啧啧,如此气派!”
“你傻啊?没瞧见那边领头拿着路牌清道,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凤’字?满厩哪里还有第二个得意的凤家,只有奉国公府了。”
“原来是奉国公府凤家,难怪,难怪。”
凤鸾在马车里听了一耳朵,不由勾起嘴角。
是啊,此刻的奉国公府在外人眼里,简直就是荣华富贵的代名词,显赫高贵、权势滔天,谁有想得到,会一早覆灭沦为阶下囚呢?皇权之下,再厉害的公顷贵族都得低一低头,甚至还会断了脖子,丢了脑袋。
“二姐姐。”凤贞娘奇怪打量着她,“你笑什么?”
凤鸾侧首看向她,敷衍道:“就是听外面的人说的好笑罢了。”
突然发觉,妹妹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和自己继承母亲的明媚容貌相比,贞娘要显得更加素净、秀气一些,纤细单薄的身量,温柔如水的语调,好似一块上好的朴素美玉。
凤贞娘掩唇一笑,“姐姐说的是。”
大约是跟龚姨娘的言传身教有关,她偏于沉默寡言,说完这一句,便只是端端正正的微笑坐着,摆出一副聆听的样子。
凤鸾却没什么聊天的兴致。
不是对庶出妹妹有偏见,而是太陌生,连个话题都不知道从哪里找。
因为凤贞娘是龚姨娘养的,加上之前还没有到相看婚嫁的年纪,平日里去亲戚家串门,基本上没有她,和自己玩得好的同龄手帕交,都是像穆柔嘉、范七娘这些人。不是公卿家的,就是什么伯府、候府,再不济也是某某官员家的,且都是嫡出。
嫡庶有别,不仅仅是身份上的差别。
比方自己和手帕交们说话,讲到谁家姨娘妖娆猖狂,给正头太太添气,大家便可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