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他在遇到子非之后的感悟。
子非道:“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姥爹回头看了看主人的房间,见房间的灯没有亮起来,又仔细看了看子非,觉得他不是不怀好意的人,加上似曾相识的感觉,便点头道:“来我房间说话吧。小声一点,不要打扰了这里的主人。”
子非跟着姥爹后面进了屋。
跟着姥爹走的时候,他的心就比与小米见面时更凉了一些。这纸人居然是找到师父这里来了。在千年前的前世里,子鱼就学会了用神识控制纸人的傀儡术,而在现在,此生无师自通但前世有根基的小米剪出的纸人居然主动来寻找师父。而且是在小米自己都不清楚的情况下找来的。由此可见,子鱼对师父的感情从未改变,甚至更有胜于以前。
子非知道这种无意识表现出来的力量有多么强大。
此时此刻,他已经心服口服。他认了命。
一个长命两千多岁的人在两千多年里没有认命,但在刹那间认了命。
进了屋之后,姥爹让子非坐下,然后说道:“我看你不是疯疯癫癫的人,你说吧,你为什么说我是你的师父。”
子非便将跟小米说过的事情给姥爹重复了一遍。他说到师父为子鱼更换徐福的名单的事情,也说了他自己在东海之上的遭遇,还说了从坐贾的店铺来到这里的经过。他知道师父对小米有感情,但他没有将自己对小米的感情隐藏起来。
姥爹听完,沉默了许久。
姥爹的阿赖耶识在子非详尽的讲述下苏醒了很大一部分。他能判断出来,这个子非说的话都是真的,而不是欺骗他。
“难怪我的前世记忆一直模模糊糊,即使偶尔有所刺激,也不能记起全部。原来是受了封存之咒的影响。”姥爹喃喃自语道,“可是那么做又有什么用呢?我还是将变成寄生草的小米点化了灵智。”
子非道:“师父不必自责。你无意间点化子鱼,就像子鱼无意间驱使纸人来寻找你一样。这是无法控制的。以前我觉得我有可能改变子鱼,现在看来是完全没有希望了。”他还是习惯将小米叫做子鱼。
姥爹轻轻抚摸纸人。
子非又道:“师父,你当初将我取名为‘子非’,将师妹取名为‘子鱼’,应该是想告诉我‘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吧?你是想让我领悟,我并不了解子鱼的想法,不能让她快乐,是吗?”
姥爹轻叹一口气,说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知鱼之乐焉知鱼之痛?”
子非顿时嘴角抽搐,泪水盈眶。
姥爹将子非脸上的泪水抹去,以师长的口吻说道:“孩子,不管是乐还是痛,只要遵循本心去做去追寻就没有错。”
子非点头,泪水却涌出更多。
姥爹想起子非说到坐贾的时候提到了“第三个人”,便说道:“我知道你们猜测的第三个人是谁。前不久,他在我面前拿出许多纸人来,并说已经了解小米的动向。我想坐贾应该跟他也做生意了。”于是,姥爹将自己在抚顺遇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泽盛难道是徐福的转世?如果转世的话,他不应该是日本人吗?”子非问道。
“日本人在唐朝时期就不断来到长安,长安即是咸阳。我想,或许徐福的转世早就从那边回到这里来了。”姥爹说道。
“这次他遭遇挫折,不会又躲避到日本去吧?”子非不禁联想道。
这句话还真被子非说中了。几年之后姥爹才得知泽盛在抚顺遭遇挫折之后离开了中原大陆,从渤海取道去了日本,在日本休生养息。
那一晚,姥爹和子非彻夜长谈,从两千年前一直说到今日。说到鸡鸣三遍,姥爹和子非都实在困得不行,这才勉强眯了一会儿。
他们才睡不久,天就亮了。
这户人家的主人起得很早,敲门叫姥爹起来跟他们一起吃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