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听说陕西地震,把秦王府震毁了,朕焦急得不得了!幸喜吾弟没有受伤,想是祖宗保佑。着拨与秦王朱由检内帑银二十万两,户部再出十万两,重修秦王府,定要修得气派一些。另赏王妃周蕊娘白银二万两,册封包玉怜为侧王妃,赏银一万两。吾弟缺什么东西,尽管奏来,朕一应诏准。钦此!”
朱由检跪伏于地,听传旨的太监宣完这道极富天启特色的圣旨,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喜忧参半!
喜的是,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天启虽一再受魏忠贤的挑唆,毕竟不忘亲情,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弟仍是呵护有加。而且这三十多万两银子,对自己恰如雪中送炭,很可以解决一些实际问题了。
忧的是,自己本就遭到魏忠贤忌恨,现在虽已就藩,难保魏忠贤就打消了害人之心。此次万岁赏赐极厚,这老阉贼看着能不眼红、心中能不猜忌?
此次来传旨的太监名叫王承恩,陪他一起来秦王庄的,则是多日未见的三边总督杨鹤。朱由检跪接圣旨已毕,忙将王承恩与杨鹤让至内宅中落座奉茶。
其实所谓的内宅,也只不过是三间突击修建的正房。而且也只是砌好了墙,房顶还没来得及搭建。而所谓的茶水,也不过是茶叶末泡出来的,工人们常用来解渴。
王承恩看得一皱眉,根本就没往嘴边送,却是谄媚地对朱由检笑道:“没想到王爷在这里受苦了,比我们这些当奴才的喝的茶还要差!等回京师缴旨之时,奴才必与王公公在万岁面前据实奏报,让万岁再赏赐王爷些日用之物。”
“王公公?您说的可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王公公么?”朱由检一看到太监,便总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别扭。但又一想这太监本来都是帝制的受害者,而且大多数也只是在宫中受奴役,真正像魏忠贤那样的大奸大恶之徒,还是少之又少。
比如那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便是天启的心腹太监,平日对自己也颇有照拂。因此朱由检对这位王承恩也是和颜悦色,笑语相问。
“正是他老人家!”王承恩一提到王体乾,便眉飞色舞地道,“不瞒王爷说,奴才前些日刚拜王公公为干爹呢!哦对了,奴才这里还有一封书信,是皇后娘娘写给王妃娘娘的。临行之时,王公公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将这封信亲手交到王爷或王妃娘娘手中,否则就要了奴才的狗命…”
朱由检心中一动,张皇后那张清丽而又略带忧郁的脸庞,立时浮现在脑海之中。他忙恭敬地接过书信,此时当然是不便拆看,便小心翼翼地交与蕊儿。
王承恩仍是滔滔不绝,给朱由检大拍马屁。朱由检的脑子却是溜了号,心想皇后既让王体乾传信,说明王体乾绝非魏忠贤一伙。而这王承恩既能在魏忠贤权势滔天之时,偏偏拜入并不怎么吃香的王体乾门下,说明他至少也是个可以合作的对象。
此时,一直久未发言的杨鹤却笑道:“王公公远道而来,公事已了,也该松泛松泛,在陕西多盘桓几日。下官看殿下这里也不方便,不如就请公公先回西安城中,由下官等为公公接风洗尘,如何?”
其实王承恩早就巴不得赶紧离开此处,只是抹不开说而已。他在紫禁城中天天锦衣玉食,还有小太监伺候,乍到这穷乡僻壤,哪能适应得了?闻言忙堆笑道:“客随主便,既如此,王爷、娘娘,请恕奴才告退了。”
朱由检忙将王承恩送出秦王庄。待传旨的队伍鲜衣怒马扬长而去后,杨鹤却停下来笑道:“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朱由检心中又是一阵紧张,暗想这杨鹤找自己能有什么好事?自从大地震以来,杨鹤等官员只是来秦王庄拜谒过一次,见朱由检没死,此后也就不闻不问了。
自己虽然贵为藩王,与杨鹤有君臣的名义;但实则自己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人家做为地方大员,就有监督藩王的职责。莫非自己最近活动得太过招摇,引起了杨鹤的警觉?若真是那样,可就麻烦大了!
他只得惴惴不安地将杨鹤引至僻静之处,杨鹤却拱手笑道:“殿下圣眷正隆,下官等也是极为欣慰。只是此次大地震为祸甚烈,陕西多地几乎夷平,朝廷却是拨不出银子赈济。下官等再三上奏,户部也只拨了五万两银子下来,实是杯水车薪。殿下既为秦王,若能为三秦父老周济一二,百姓必感念殿下的再造恩德,殿下在此也就高枕无忧了!”
朱由检心中登时恍然,原来杨鹤竟是来伸手问自己要银子的!
在大脑急速运转片刻之后,朱由检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按理说秦王庄现在正是百业待举,一个铜板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他是很不情愿将宝贵的银子拱手送人的。
而且若是这些银子真能用在赈灾上,倒还说得过去;可朝廷官员已是贪腐成风,只要银子一过他们的手,至少也得扒掉十之七八,搞不好连个响都听不见。
但自己毕竟是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如果天天被这些官员掣肘,行事可就要大费周章了。
再想到自己还有个劲敌魏忠贤,此时不论是京师还是地方官员,无不对他趋炎附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