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掌灯时分,一般的农户人家均已吃罢晚饭,准备上床休息。可石门岭二寨主、也是前寨当家人“穿山甲”,却刚刚从一场好睡中醒来,心满意足地伸着懒腰。
其实他本姓贾,落草以后才起了这个绰号。人如其名,这家伙上半身挺长,但四肢却是短粗肥胖,又稍稍有些驼背,倒像一只特号穿山甲。
不但如此,穿山甲还素喜白天睡觉,夜间潜下山寨,趁百姓入睡之际,实施突然袭击。像前日拿下卧牛村,胁迫全体村民上山入伙,即是他引以为傲的杰作。
对于大寨主金眼雕的这个命令,穿山甲其实是不太感冒的。他可没有金眼雕的宏图大志,只想着管好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就行了。因此虽然是将村民抢上了山,穿山甲却不愿意把人留在自己的前寨中,大部分都转给了中寨和后寨。
金眼雕却十分鄙夷穿山甲这种短视行为,硬给他塞了十余名被胁迫入伙的村民,其中就有李来亨。
这穿山甲是抱定了“一个和尚有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的宗旨,对新入伙的人十分苛刻。其实他入伙的时候也没交过什么“投名状”,如今却非要这些村民交上来。谁要是不交,至少得挨顿鞭子,然后永远罚做苦工。
这些村民却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平时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从土里刨食,何曾干过这种勾当?别说附近早已让土匪们抢得十室九空,根本没什么油水可捞;就算真有个把商贩从山下的路上经过,他们也不敢去抢。
因此被老土匪押着埋伏了一天,这些村民却是颗粒无收。穿山甲见状更是恼火,不由分说就狠狠地抽了一顿鞭子,将这些村民打得鲜血淋漓,满地乱滚。
正打得带劲时,又有小喽罗来报:“那个最小的回来了!”
话音刚落,李来亨便左右手各拎着一个包袱,昂首挺胸进了聚义厅,大喝一声道:“我回来了!”
穿山甲素来脾气暴躁,土匪们在他面前,往往连大气都不敢出。此时李来亨却如此大喊大叫,穿山甲登时大怒,阴恻恻地问道:“你的投名状呢?”
“喏,在这里!”李来亨却是满不在乎,将两个包袱往地上随意一丢,登时发出重物坠地的撞击声。
穿山甲暗吃一惊,心想这小鬼年龄虽小,倒是比其他村民更有本事!一边想他一边打开左边的包袱,当即吓了一跳,原来里面竟是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这颗人头至少被砍了几十刀,已经根本看不出本来的样貌。
再打开右边的包袱,穿山甲的眼睛却立刻直了!原来这包袱中,竟装了十几根金条,掂分量少说也有五十两!
一见到金子,穿山甲的表情立刻由阴转晴。他得意地笑骂道:“你***臭小子,真有两下子啊!这些东西从哪里搞来的?“李来亨早已准备好了说辞,便不慌不忙地道:“寨主不是让我交投名状么?我和老钱就下了山,往东北方向的官道走去,想到那碰碰运气。谁知等了大半天也不见个人影,我们刚要回来时,却来了个急着赶路的行商!
“我和老钱当然不会放他过去,就把他抓了起来。这些东西都是从他身上摸出来的;他还说,他是西安城中榆林商帮的,榆林商帮有一大批重要的货物要从蓝田经过。因为怕路上不太平,就让他打个前站。”
“哦?”穿山甲听说后面还有大鱼,立时精神了起来,大声追问道,“问清楚没有,都有什么货,什么时候从咱们这经过?”
“就在今晚!”李来亨兴奋地道,“一开始这个死鬼不肯说,我和老钱就把他整成了这副德性。最后他实在挺不住了才肯说实话,原来榆林商帮也怕咱们抢货,特意选在深夜从这里经过。至于货物,我就没太听懂,好像是什么蒸猪、马脑子之类的玩意。”
“蒸猪、马脑子?”穿山甲怔了一怔,突然一拍大腿道,“是不是珍珠、玛瑙?”
“哦!对了,就是这两个词!”李来亨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道。
“你个小兔崽子可真是一员福将,这买卖可太肥了!”穿山甲美得鼻涕泡都快出来了,兴奋地大吼道,“马上集合全部兄弟,随我下山去干这一票!李来亨,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事成之后,让你做个小队长!唉对了,怎么不见老钱回来?”
“老钱还在那盯着呢!”李来亨镇定地道,“他还催我赶紧向寨主禀报,怕咱们去晚了把货物放过去。”
穿山甲此时利令智昏,也没有过多怀疑,便忙着安排人手下山。前寨共五百土匪,除了安排一百多人守山寨,其余三百多人都随他下山抢劫。
约摸过了一个多时辰,穿山甲便与众匪徒埋伏在了官道附近的丛林里。他紧张地问身旁的李来亨:“现在已经是深夜了,怎么还不见货物的影子?还有老钱这老狗,怎么也看不见?”
李来亨也恨恨地骂道:“老钱这家伙可别是想自己吃独食,一个人跑去截货了吧!”
穿山甲听了大怒道:“他要是真敢坏我的大事,我他妈把他脑袋拧下来!”
正说话间,李来亨轻轻地捅了捅他,压低声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