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在众人的簇拥下登上北门的城楼,见后金的大部队仍在数里之外,只有一支十来人的骑兵小队,举着火把立在百多步的护城河外。
李崇瑶眼尖,一眼发现为首的正是杀死叔祖的凶手李永芳,不由得气炸胸膛,当即就要杀出城去,为叔祖报仇雪恨。
袁崇焕忙阻止她道:“李小姐,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我大明素以信义布于天下,岂能做这种事情。”
袁崇焕此时已经知道李崇瑶的身份。他早就听祖大寿说,李家有一支精锐骑兵,一直艳羡不已,早想将这支部队收入囊中,以其为班底,打造一支可与女真人野战抗衡的骑兵队伍。因此他对李崇瑶倒是彬彬有礼,并未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势。
但此时袁崇焕毕竟是最高指挥官,李崇瑶就是再不情愿,也只得将满腔怒火强自压抑下去,眼中噙满仇恨的泪水,死死盯住李永芳。
祖大寿见李崇瑶极其委屈,心中不忍道:“袁大人,大小姐说得对!李永芳这个狗汉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无非也就是劝降而已,听不听有什么分别?不如直接给他来一炮,炸他个粉身碎骨!”
朱由检却坏笑道:“别,千万别!”
李崇瑶还以为朱由检要为李永芳求情,不由得对他怒目而视。
朱由检赶紧道:“大小姐,你别着急啊!我的意思是,李永芳现在距离咱们太远,咱们想收拾他,恐怕没那么容易!如果要开炮轰他,推炮车那么大的动静,他能看不见?早把他吓跑了。所以倒不如把他骗得再近一些,趁机给他一枪。”
众人听得满头黑线,心想这信王殿下可真够阴的。李崇瑶却兴奋地大叫:“好好好!就听王爷的!”
袁崇焕本来也不想攻击来使,便命人打开城门,派几个士卒跑到护城河边,搭起木板,放李永芳等人过来。
可李永芳也不傻,只是策马过了护城河,在行进到距离城墙五六十步的一道壕堑时,却再也不肯前进了。他自忖在这个距离,已经进入红夷大炮的射击死角。而凭借自己的身手,即使城头万箭齐发,也可以全身而退。
他昂首端坐于马上,极其傲慢地高声叫道:“宁远守将听真!大金覆育列国英明大汗帐下使者、三等总兵李永芳,奉大汗之命,来城前宣读圣谕!”
李永芳中气十足,虽隔着五六十步,声音仍然十分清晰地传至城头。
朱由检知道自己表演的时刻到了,当即扯着脖子大喊:“你他娘的呜噜什么,跟蚊子哼哼似的,听不清楚!”
李永芳听了大怒,却又不禁头皮一阵发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本是明军驻守抚顺的游击,也出身于李家。当努尔哈赤大兵压境时,他一枪未放便开城投降,成为明军将领中第一个投降者,也算得上是个老牌汉奸了。
因为他为投降派带了个好头,努尔哈赤对他高看一眼,还将七子阿巴泰的女儿许配给他为妻。其实阿巴泰的女儿出过天花,满脸疤坑,奇丑无比,但李永芳却感激涕零,自认与努尔哈赤成了一家人,更加死心塌地为努尔哈赤卖命。
从那以后,他就如同一条对恶霸主人忠心耿耿的恶犬,努尔哈赤兵锋指向哪里,他便咬向哪里。后金军队先后攻陷清河、辽阳、沈阳,他皆身先士卒,杀起同胞来比女真人还狠。
尤其是在万历四十七年,明辽东经略杨镐率大军十余万,诈称四十七万,分四路向后金当时的都城赫图阿拉合围,企图将努尔哈赤一举剿灭。
而正是这个大汉奸李永芳,向努尔哈赤献策:“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努尔哈赤采纳了他的方案,将数万精兵集结于一处,充分发挥女真骑兵机动灵活的优势,数天之内连战连捷,在萨尔浒附近将几路明军一一歼灭。萨尔浒之战后,明军再无能力主动向后金发起进攻,从而彻底地改变了辽东的战局。
按理说,李永芳为女真主子立下如此多的战功,本应受到更大的重用。可包括努尔哈赤在内的所有女真人,都对汉人猜忌甚重,只将投降的汉人视作看门狗,稍稍喂些残羹冷炙便罢,决不肯让它吃饱。
而李永芳还以为自己立的战功不够多,仍是拼命地为主子效力。他深知李家镇守辽东多年,战斗力更甚明军,心想若能将其劝降,那可又是大功一件。
因此,在努尔哈赤的授意下,他与李家家主李成用多次书信往来,劝他献城投降。而李成用也越来越动摇,李永芳遂在努尔哈赤面前夸下海口,说不日之内宁远必降,还可将李崇瑶献给大汗为妃。
努尔哈赤听说李崇瑶只有十五岁,又生得容貌出众,远胜皮肤粗糙、样貌丑陋的女真女人,不由得银心大动,破天荒地许下诺言:只要宁远投降,便封李永芳为破南王,永镇宁远。
李永芳大喜过望,便亲自潜入宁远,说降李成用。
孰料正赶上佟养浩兵变,镶黄旗南下接应。由于朱由检的搀和,不但叛军全军覆没,镶黄旗也损兵折将,一名甲喇额真、三名牛录额真战死,就连统帅豪格也气得呕血三升,险些丢了性命。
而李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