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朱由检一行离开通州驿,不到正午,就远远地望见了京师那雄伟的外城墙。
在前世,北京的城墙早已被拆得干干净净了。因此,朱由检还是第一次从较远的距离,领略京师的雄伟壮观。但见北京的外城过了广渠门向北不远,就向西大大地凹了进去,约数百米之后,才又折向正北。
朱由检原以为城墙必定是四四方方的,见了这种布局,不由得感到奇怪,便向林佑坤询问缘由。
林佑坤解释道:“殿下,京师分为内、外两城。以您看到的城墙拐弯这一段为界,往南为外城,往北为内城。内城是在永乐年间,以元大都城墙为基础改建而成,周长四十里,城门九座,基本上是四方的布局。
“但一方面随着京师人口逐渐增多,城内可用之地日渐减少,颇有捉襟见肘之感;另一方面,瓦剌、鞑靼屡屡犯境,京师离边界不过数百里,瓦剌兵锋锐时,几日之内便可杀到京师。
“嘉靖二十九年,鞑靼大酋俺答率精兵数万,先犯大同、蓟镇,而后大破古北口,一举攻到京师城下,是为‘庚戌之变’。那时京师只有一道城墙,若一点被攻破,贼兵突入城内,后果不堪设想。因此朝廷决定在内城之外,再加筑一道城墙,是为外城。即使外城城破,仍可退入内城坚守。”
“可是这外城并没有把内城包住啊?”朱由检诧异地问道,“只是在内城南边这一块,算是有两道城墙,其他的东、西、北三面,不还是原来的一道城墙么?敌军又不是傻子,难道明知南面多了一道城墙,还非要从南面进攻?”
林佑坤叹了口气道:“殿下所言极是。嘉靖三十二年,北京外城开始修建,主持者为时任首辅的大学士严嵩。最初的设计,自然是四面修城墙,将内城完全包起来。待开工之后,才发现工程浩大,国库不敷支出,若按照原来的设计与工期,根本无法完工。
“奸臣严嵩为避免承担设计错误的责任,便凭借世宗的宠信,谎称工程须分期进行,先筑南城。待南城筑好之后,却用一小截城墙与内城城墙连接,草草完工,外城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此后数十年,朝廷又多次又重修外城的动议,可惜国库日渐枯竭,人力财力物力皆严重不足,也只好就此罢休了。”
朱由检心中惊叹不已,想不到作为大明帝国首都的北京城,居然也是一个半拉子工程!
这次,林佑坤却让马车不走出城时的广渠门,而是从内城的东门朝阳门入城。这样,就可以更快地返回大内,而不必经过人流熙攘的崇文门或者正阳门。
一进城,朱由检就觉得气氛不对。街道之上,一队队满身披挂、全副武装的士兵,杀气腾腾地不停来回巡视,普通百姓吓得家家关门闭户。看起来,竟是进入了戒严状态。
再往前走,却有一队羽林卫设置路障,禁止车马通行。林佑坤下马出示了腾骧右卫的腰牌,羽林卫的军官见了,自然惹他不起,赶紧放行。林佑坤趁机问道:“京师为何戒严?是出了什么大事么?”
那军官赶紧讨好地道:“倒是没有全城戒严,但是这一段路确实戒严了。千户大人还不知道?万岁今晨突下严旨,将副都御史杨涟革职拿问。杨涟宅邸就在前面,因其平时颇有民望,为防止暴民借机生事,锦衣卫让我们协助维持街面。再往前走,就是锦衣卫的人了,连卑职也不能过去。”
朱由检在车内听得真切,不由得大吃一惊。他心想天启明明是坐山观虎斗,对东林党与魏忠贤的阉党之间的互相攻讦不置可否。东林党人多势众,看起来倒比阉党骂声更高一些。怎么自己才离京几日,朝局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东林党的急先锋杨涟,竟要被下狱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隔着车窗问道:“你可知杨涟有什么罪名?”
那军官虽不认得朱由检,但见到腾骧右卫的千户都对车内的人毕恭毕敬,知道必然是惹不起的大人物,赶忙单膝点地答道:“卑职只听说是杨涟接受了辽东经略熊廷弼的五千两银子贿赂,欲为其开脱丢弃全辽的罪名。至于具体情形如何,卑职就不太清楚了。”
朱由检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杨涟他见过,那是极有风骨的一个人;熊廷弼虽未能照面,昨夜也隔着墙听他说了半天,显然也是个生性耿直、不会搞弯弯绕的家伙。要说这两个人行贿受贿,他一时还真的不敢相信。
不过转念一想,哪个贪官的脑门上,也没刻着“贪污”二字。在未被查处之前,谁不是坐在台上高谈阔论,说得慷慨激昂、天花乱坠?待一朝东窗事发,才发现其卑鄙龌龊、肮脏下流,远超常人想象。其人前人后,竟完全是两副嘴脸。
正所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能保证,这杨涟和熊廷弼,就肯定不是这一类货色呢?
马车再往前走,果然有大批锦衣卫,将一处宅邸团团包围,并把住街口,严禁通行。不过林佑坤有宫中四卫的腰牌在身,自然是通行无阻。
正要经过那处宅邸门口时,大门猛地一开,先是一队士兵举着明晃晃的刀剑开路,紧接着,一名披头散发的老者戴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