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暗笑:“以岳宸风的身份地位,岂能与一名肮脏乞儿动手?他若应了这场,无论胜负如何,断难再代表镇东将军府出战,慕容柔如折一臂。说到底,这独孤天威可一点都不傻。”若非碍著场面,几乎高声叫好起来。
岳宸风面色陡青,但也不过是一刹,旋即哈哈大笑:“与这少年有深仇大恨的恐非岳某,而是城主大人。一旦上了折戟台,岳某人一刀便能要发他的性命,我尚且有些不忍,城主倒是慷慨。”
独孤天威笑道:“岳老师若无贰言,咱们便说写了。”岳宸风冷冷一哼,并不答话。独孤天威满脸得意,捻鬓回顾:“阿傻,本侯替你主持公道,本年六月初三秋氺亭,当著天下豪杰的面,你与这厮好生一决,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白日流影城什么没有,就是家伙出格多,本侯命人给你造口好刀,砍岳宸风他妈的!”
谁知阿傻竟摇头,颤著手胡乱比划。
独孤天威也不禁眉头一皱,直视耿照:“他说了什么?快解!”
耿照也不禁蹙眉,视线追著他如癫如狂的双手,飞快念道:“刀……不用……我有刀。只有……只有这把刀才能……才能杀他。就像我杀了……摄奴一样。
这……这是天意?”一把抓住阿傻双肩,使劲捏著,低喝:“阿傻,别慌,看著我!你说什么,什么刀?是那柄妖魔之刀么?刀在哪里?”
阿傻嚎叫一声,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将他推开!耿照被推得踉跄几步,正要立稳脚跟,一股潜力自落脚处直接上来,陡然间将他往后一掀,耿照掉足坐倒,伸手往下一撑,使了个“鲤鱼打挺”跃起身。
阿傻两眼血丝密布,原本苍白的瘦脸青得怕人,飞也似的冲出露台,扑进那堆髹了漆的大红木箱之间,双手抓起一只三尺见芳、高约两尺的红木箱一摇,径往旁边甩去。“碰!”木箱摔得四分五裂,所贮金珠宝物散落一地,浮起一层晕黄珠霭,如梦似幻。
迟凤钧剑眉一竖,峻声喝道:“斗胆狂徒!来人,将这厮拿下!”
这些箱子名义上是镇东将军府奉送的礼品,扛箱的倒是东海道臬台司衙门选出的公门好手,个个身手不凡,见状也顾不得侯府的体面,纷纷攘臂呼喝,朝阿傻蜂拥过来;几条黑黝黝的精壮胳膊锁著他的肩、腰、颈,便要将人拖倒。谁知阿傻宛若中邪,含胸拔背,佝偻著身子一扭一弹,四、五名大汉倏被震飞出去,乒乒乓乓一阵乱响,摔得横七竖八,掀翻成垒的贮礼红箱。
胡彦之中一凛:“是道门‘光滑油滑劲’一类的功夫……这子造诣不差!”
正欲起身,案前黑影一晃,耿照已纵身扑了过去,速度之快、落点之准,宛若苍鹰搏兔。众人乍闻襟风猎猎,一眨眼间人已掠下露台,一把抓住阿傻的右手,两人四目相对,耿照低喝道:“住手!”
阿傻并不夺回,任由他攫住右腕,披面的漆黑浓发之间,汗氺爬满苍白的肌肤,血丝密布的眸中嵌著点漆般的深遂瞳仁,几乎看不出一点白,宛若一双红眼。
耿照中一动,忽觉一阵头晕目眩,仿佛某种听不见的穿脑魔音一瞬间透体而入,震得他百骸俱散,体内气血翻涌,剧烈跳动的脏不住撞击著胸腔,似将破体而出!
(这……这是什么感受?)耿照忍不住松手,抱著头踉跄撤退退却,一股莫名的感应自底油然而生。
阿傻抚著身边那只红箱同,裹著脏污绷带的枯瘦手指滑过油亮亮的红漆,耿照只觉颅中的无声尖啸也之震颤,仿佛被指尖细细的擦刮,不由得汗毛直竖,浑身透著一股令人牙酸的激灵冷刺。“住……住手!”他痛苦抱头,豆大的汗珠不住滴落;“那是什么?箱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阿傻双手掩面,从箕张的指缝间露出一双血瞳,然后哆嗦著把手掌置在脑后,像蝠翼般伸展十指,僵尸般的动作说不出的生硬扭曲,透著森森鬼气。
“他说什么?他到底说了什么!”独孤天威俄然大喝,声音罕有的透出三天威严。
耿照眼前血红一片,纷乱的影像画面稠浊著脑中无声的尖啸,满满占据五感,似要进一步篡夺他的四肢百骸;属干“耿照”的部门正缓缓退出身体,另一混沌不明之物即将复苏……掉去意识的刹那间,耿照猛被一声喝醒,脑海中最后残留的画面是阿傻怪异的手势,想也不想,抱头脱口道:“是妖魔!他说箱子里装的……是妖魔!”阿傻哑声嘶吼,抓起扛箱往露台上一扔,箱子越过耿照头顶,在台上摔得粉碎,破片木屑四散开来,席间诸人纷纷趋避。
箱中所贮之物掉去遮掩,遂在露台中央显露底细,通体泛著暗沉狰狞的铜光,衬与远芳长空阴霾,说不出的阴森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