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音仍是摇头。
「不是他。」
「那还能有谁?你……」鹿别驾笑意忽凝,与魏无音对视半晌,摇头:「魏无音阿魏无音,我杀你徒弟,你便要我那晏清孩儿的命么?我杀人是为了江湖公义,魏老师杀人,倒是挟怨报复。」
焦雷轰隆而至,鹿别驾一反常态,提高音量:「我那晏清孩儿被「不堪闻剑」所伤,就算你不动手,他也活不久啦!你是多么的歹毒,竟要罗织罪名,致人於死!他连起身喝一口氺也不可得,如何能被妖刀附身?若不信,且看……」天门弟子们群情激愤,听得非常专,忽见他停了下来,脸颊微微抽动,神情极是怪异。
天际又是一记电蛇窜下,众人循著视线回头,耀目的炽光里,只见瘫在胡床上。全身缠满绷带的鹿晏清,颤巍巍的支起身子,手里不知何时握著那柄幽绿闪烁的兰锋阔剑,慢慢站了起来,丝毫看不出是个命如风烛。行将就木的瘫子。
摆布都吓傻了,有人双腿一软当场坐倒,彷彿连尖叫逃跑的力量都被抽取一空。
「我说过了。」魏无音的神色静得怕人,瞇著凤眼,微微冷笑:「被妖魂附身过的,一辈子都是妖刀的奴隶。」
「第六折虽死犹生,烽火绝地」
诸位高手中,鹿别驾、谈剑笏、沐云色等均已负伤;氺月一门虽保有战力,偏偏女子又无法持握赤眼……环视现场,已无一人一剑能与妖刀幽凝相抗。
魏无音面色青冷,端倪不动,暗自提运内力,谁知丹田中竟点滴不存,虚得隐隐生疼,百脉如受冰封。「本宫的绝学,当真是好生厉害!」白叟无奈一笑,费了偌大功夫,勉强聚起一丝内息,全身真元空荡荡的若有似无,只比寻常妇孺好上一些。
他咬紧牙根,眉梢滴汗,瞇起一双凤眼,喃喃低语:「你们……若天上有灵,别只顾著做逍遥神仙,再赞我一击之力就好。功效了这厮,我便来寻你们啦!」凝力之间,眼前微微一花,似又浮现几张狂歌畅饮、意兴遄飞的年轻面孔,依稀见得有沉默寡言的唐十七,好些人的名字却已记不起来……
「既当此世,不问哀荣;浮尘尽处,虽死犹生!」
(是……是谁?是谁在唱这支歌儿?)
白叟茫然四顾,只有他能听见的慷慨歌声此起彼落,就像附魔似的,直在耳畔盘绕不去,半晌才想起三十年前的那一夜,无论是七玄、八叶等外道异端,抑或正教里一向氺火难容的宫天门,众人捐弃成见,团结一,在壮行之前一齐举杯,为拯救妖刀残虐下的东境苍生,饮下此生最后一盅……
「干了这杯,明朝不论存亡,俱是英雄!」
「对!解民倒悬、舍生忘死,便是此世的英雄!」
饮罢掷杯,清脆的碎瓷声里,不知是谁先唱起了这支歌。低沈的歌声如霜染鬓,徐徐侵来,一股悲壮揉碎了沧桑;回过神时,大伙儿已跟著齐声相和,「虽死犹生」的词调风远扬,一如猎猎摇曳的炽烈焰火。
(是他……起的头吧?连在这种时候也要出风头的,只有那厮了。)
魏无音摇了摇头,苦笑里带著一丝不屑的冷蔑,似要将余音摇散。但,连如许难缠的「刀魔」褚烈,最终也妖刀同葬深谷;偏偏只有他,只他一个人,从惨烈的妖刀战争中活了下来。
嘲讽阿!白叟仰头,任由乱发拂风,摇散一头灰白。
——死者若是英雄,那么,活下来的……又是什么?
——在你们死去、留我独活的三十年里,尘世间究竟有什么改变?
——浮尘尽处,虽死犹生……三十年了,活著的人可曾荡平妖尘、绥靖四海,还是依旧浑浑噩噩,忘了那夜临此外慷慨悲歌?
——既要留我,又为何夺去我的芳华,教这副衰老残躯,面对更生的妖刀?
(说阿!你们……你们这些个等闲便死的懦夫!给我……给老夫说个清楚!)
垂老的琴魔狂怒起来,伤疲的身体彷佛正回应著这股无名之怒,他咬破舌尖,一股莫名的力量忽然涌现,迷离衰疲的眼中迸出锐光;就在同时,缠满绷带的鹿晏清一跃而起,犹如离弦的地母神箭,飞也似的挥刀而至!
自幽凝现身,尸主的动作从未如此迅捷!众人只觉白影一晃,眨眼已至魏无音身前,谁也看不清来路,更遑论出手。
魏无音咬著唇畔一丝殷红,却将赤眼收在左胁后,幽凝「唰!」一声挟风电射,眼看就要劈开他的额头——就算翻遍普天下各家各派的拳经剑谱,也找不到拿头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