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早有预兆。
眼看著秦深捧著水杯离床边越来越近,程诺苦涩地回过头,闭上眼睛。
或许秦深最初是为了复仇和玩弄才来接近自己,但後来却真的爱上了……程诺可能情商不高但毕竟不是瞎子,从今天出现开始秦深的反应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他也不可能是为了孩子,天下想为秦深生孩子的女人多得是,他怎会稀罕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为他生的,也不怕基因出现问题?
可是,那又怎麽样呢。
如果说沈慕情和薛霏霏压根儿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麽秦深和程诺的确勉强算得上是同在一个世界──然而即便如此,也有天高海深。
终於倒满了一大杯温水,秦深小心护著杯子快步走回床边,中途哪怕只洒了一滴都心痛自责得不行。
他本想用接吻的方式喂进去,但考虑到诺诺现在对自己的接受程度……秦深坐在床边略一思索便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循序渐进的好。
打定主意,秦深伸出右臂轻轻搂住程诺的肩膀,温柔地发力将他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揽进自己的臂弯里扶坐起来,然後递碗凑近程诺唇边,一点点往里喂水。
程诺确实是渴极了,这时候也不想再想那麽多,张开嘴就小口小口乖乖喝起水来。
他不知道自己这柔顺乖巧的模样对秦深来说是多大的诱惑。干裂的唇瓣覆上一层薄薄的水汽,原本裂开的细纹被一条条抚平,透出原本娇嫩欲滴的淡粉色,像两团抹了胭脂的棉花糖,散发著引人犯罪的甜香,让人恨不得狠狠咬一口才罢。秦深看得眼都直了,不由心脏狂跳口干舌燥,蓦地就下腹紧热。
“……不喝了麽?”一杯水渐渐见底,秦深被迷得七荤八素晕晕乎乎,干巴巴地问。
纵然再渴,这将近300ML的水一咕咚灌下去,也就差不多了。
程诺小幅度地左右晃了晃脑袋,宽大的袍子往下滑得厉害根本遮不住他雪白纤细的脖颈,随著摇头的动作也跟著一起摆动,美得惊心动魄不说,还让精致的锁骨甚至更深的地方都若隐若现,呼之欲出,又让秦深大饱了一次眼福,很没骨气地咕咚咽了口口水。
“刚刚……疼吗?”
不想让诺诺看出来自己竟然在这种时候还精虫上脑兽性大发,秦深试图用说话来打破沈默化解尴尬,结果一时情急,问出口的问题每个字都呲呲往外冒著令人无语的傻气。
问刚刚生完孩子生不如死的人生孩子疼不疼,这不废话加找抽麽!敢情你刚才看到的那些呼天抢地惨绝人寰的画面都是程诺装出来的不成?他可没有你这麽精湛牛逼的演技……
不料程诺竟很认真地轻轻吐了四个字:“不算最疼。”
秦深一怔,向来堪比野兽的敏锐直觉顿时让他生出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程诺仰起头看他,一双湿漉漉的黑眼睛又清又亮闪著淼淼水光,神情似笑又非笑,似哭,却终究没有泪流下。
“最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程诺一字一句,说得极慢,声音也极低,幽咽轻盈,宛如深渊里吹来的一缕空空荡荡,如泣如诉的风。
而最疼的地方,也不是在肚子里。
秦深骤然停滞了呼吸。
突然被子下窣窣一动,程诺从里探出一只手慢慢往上,看起来似乎是想要去碰秦深的脸,但伸到半空便堪堪停下,再不往前。
秦深等了一会儿不见程诺继续动作,急了,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握,可这时的他一手环著程诺的肩背一手还拿著水杯,根本没办法腾出手去去握住诺诺的。
正手足无措中,脑子里刷地白光一过,秦深恍然明白了什麽。
瞬间他的脸血色全无,惨白尽现。
看出秦深神色的变化,程诺浅浅勾了勾唇,露出一抹恶作剧得般的浅笑,刹那间那张憔悴虚弱的秀脸竟忽地流光溢彩焕出夺魂摄魄之美──素来温婉乖顺人畜无害小白兔,从未像此时此刻这般,美得如此具有侵略性。
“看,这就是……我们之间的距离了。”
这麽近,那麽远。
天涯咫尺,相思相望,永不相亲。
也许你还爱我,而我也深深爱你──
可是,那又怎麽样呢。
单纯的年纪早已过去,世界如此复杂,很多事情,不是光有爱就可以。
普通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他们。
程诺承认自己是爱秦深的, 这爱永不停歇,但是……他不会再原谅他,他不能再相信他。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距离。
秦深眼睁睁看著他和诺诺伸出的手中间那段明明不远,却无论怎样都不能缩短半分的距离,早已刺痛得浑身乱抖,恨不能在地上痛苦翻滚,仰天大叫。
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果然是诺诺,一句话就一针见血戳中死穴──这正是秦深最担心,最害怕的地方。
无疑诺诺这句话是间接承认了他现在依然深爱自己的事实,可这并没有让秦深放下心来,反而更加令他锥心刺骨,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