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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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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6-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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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六章

    三月二十日,凌晨三点二十分。

    唔……呼。

    肚子里一记有力的踢打,将程诺从本就不安稳的浅眠里生生唤醒。

    他无意识发出两声含糊的呻吟,紧阖的眼皮下,能看出眼珠不安转动的轨迹,温度适宜的室内,他的额头却不知何时已经布上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两道秀丽的细眉紧紧皱著,似乎就算在梦里也极不痛快。

    视线往下滑去,被单下腹部位置那高高的隆起,偶尔还顶出一个小手掌或小脚丫形状的圆润弧度──说实话那景象真是超温馨但也……超可怕的.

    清醒的过程大约持续了七八秒,程诺终於缓缓睁开眼睛。房间一片晦暗,他睁著空洞失焦的大眼睛愣愣看了头顶高高的天花板好一会儿,细碎的光芒才一点点落回他的瞳孔里。

    呼、呼、呼──

    他学著苏予危前不久教他的方法,小口小口但尽可能长地呼吸,右手摊开成手撑著床垫,左臂弯曲用手肘撑著著沈隆的上半身,姿态艰难而笨拙地从床上坐起来。

    好不容易支起身子,程诺反手拿起枕头往床背猛地一拍,沈重的身体顺势往後倒下。

    当他终於做完这一切,面色苍白,两颊鼓动,胸口起伏,气喘吁吁就像一条岸边濒死的鱼。

    真难看啊。

    他闭著眼休息了一会儿,然後颤抖著手掀开被子,空空荡荡的裤管里是两条早在上个月他就已然无法直视的腿──小腿肚子和脚背脚趾的浮肿委实不堪入目,令人发指。

    摸摸仍时不时蠕动一下的大肚子,程诺的嘴角慢慢牵起一丝无力的苦笑。现在,连他自己,都没办法直视镜子里自己的模样了。

    苏予危担心的没错,孕期越往後,胎儿给程诺身体造成的负担渐渐濒临极限,高隆的肚子如同塞进了一颗圆滚滚的保龄球,尤其最近几日还下坠得厉害,动作也比以往力度更大,频率更高,让程诺和女性相比起来没有任何天生优势的细窄臀胯,被难以想象和忍受的巨大坠力折磨得苦不堪言。更别提抽筋尿频和偶尔吓死人的假性宫缩了。

    他变得这样难看,这样难受,但更可悲的是,即便如此,他也依然对肚子里这个让他变成这样的小东西,心怀期待,无限爱意。

    隐隐地,程诺忽然感到他的眼眶又一次不可遏制地涌上了一层熟悉的湿热潮意。

    哦该死──

    在心里默默咒骂一声,程诺赶紧从背後抽出枕巾,然後用力一甩粗暴地盖上自己的脸庞。

    轻柔的温软隔绝世界,让他重回梦中那片安全的黑暗。

    而很快,那丢脸的,羞耻的,耻辱的,却汹涌不绝声势浩大的绵绵潮水,转瞬就淹没了他溃不成军的海岸。

    鹅黄色的布料上徐徐晕染开两排濡湿的水渍,犹如他心底日夜扩大的孤独。

    无数个夜深人静,无数次辗转难眠,无数回泪如雨下──他不愿承认,不敢承认,不能承认,他其实,真的好想,好想,那一个人。

    这些可恶的孕激素和紊乱的荷尔蒙让本就敏感的他变得比以往更加无法自控的脆弱。

    而这些所有所有的难过,他却不能跟任何人说。

    他甚至不能跟他自己说。

    他怕他一旦面对,伤痕累累的心脏就会再也承受不住,瞬间四分五裂,支离破碎。

    往事刻骨铭心,他一次次不堪重负,却无法自拔地陷入回忆。

    他想起那人温暖到几乎将他晒伤的太阳般的笑容,他想起那人在他身体所有地方停留摩挲让他战栗的触摸亲吻,他想起那人烙刻在他灵魂最深的柔软双唇,和将他寸寸融化的炽热体温。

    他想起自己如同虔诚的信徒将自己的一颗心无可保留地献出去──但那个人没有珍惜。

    他想起那人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在昏黄摇曳的灯光下,在流银如水的月光下,在仿佛近在咫尺却又依稀远在天涯的凝眸深处,说的那些,让人目眩神迷的情话──

    而他次次都相信了。

    他真是全世界最大,最蠢的傻瓜。

    瘦削的双肩一抽一抽地抖动起来,程诺紧咬下唇连咬破都不自知,血腥的气味弥漫口腔,喉咙里挤出一声声犹如受伤小动物般绝望嘶哑的呜咽。

    他多想和以前一样曲起双腿抱住膝盖,将脑袋深深埋进黑暗而安全的臂弯里面,在谁也不能打扰的洞穴里安静地疗伤。但现在,这麽简单的事情,他都已经做不到了。

    他还能做什麽?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如果不是有人帮他,他大概早就死了。

    自怨自艾和自我厌恶的情绪让程诺觉得自己无比可怜,可他其实根本不想这样。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其实自己也不是什麽好人,他不是无辜的。他不应该把自己摆在一个受害者的位置然後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地犯贱控诉,好像全世界都对不起自己!他不应该!

    理智上他这麽告诉自己没错,然而肚子里的小东西却让他的感情远远失控於理智。他尝试过了,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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