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嘶力竭地哭骂起来:“水你妈个头!秦、长、你、个、王、八、蛋!狼心狗肺的东西!这是我的儿子!是我的心我的肝我的命!是从我肚子里长出来掉出来的一块活生生的肉啊!你他妈是要死啊!把自个儿儿子逼得往枪眼子上撞!”
“你厉害!你能耐!你他妈杀人杀疯了连自己儿子也不放过!虎毒还不食子呢,你说你到底是禽兽还是畜生啊?我看说你是禽兽畜生都是侮辱了它们!你秦长就他妈是一个连禽兽畜生都不如的混蛋王八蛋!”
她声音嘶哑,嗓子都破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涕泗横流,妆容凌乱不堪,一头及腰长发胡乱披散在肩背胸前,那模样委实狼狈癫狂,有若疯魔。
沈若水挺直身子,扑上去一把抱住儿子的脑袋,仿佛还把他当做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摁著下巴狠狠往自个儿的肩头按。
“你当年跟我求婚的时候是怎麽说的?”她厉声质问秦长,“啊!秦长你还记得吗!你怎麽说的!你说话啊!怎麽说的!?回答我!”
秦长张张嘴:“我、我说……”
“你、说、个、屁!”
才囫囵吐出个头,就立刻被对方陡然提高了八度不止的尖锐嗓音,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地无情打断:“你他妈还有脸说吗!?你个王八蛋!”
“……”秦长再张张嘴,表情无可奈何又急又痛,那个笨得啊,似乎仍不死心妄图辩解几句,但巴巴地犹豫了会儿,最後到底乖乖地闭上了。
他其实倒是真想说的。
他想说,求婚时他对她讲的那一番话,他怎麽会,又怎麽可能忘记呢。
他秦长这一辈子都会记得,而且会一路记到棺材里去啊。
秦长吞吞喉咙,艰难地将想说的话一点点咽回肚子里边,僵著脸垂著手认命地站在原地,苦哈哈等待著接下来狂风过境的劈头痛骂,疾风暴雨。
沈若水喘了口气,方才几乎要撕破喉咙的嚎啕大哭,逐渐转变为喑哑哽咽的抽噎低啜。
“你说……你跟我,跟我哥,跟我爸妈,还当著我所有哥们闺蜜的面,单膝跪在地上,拿著戒指,亲口说对我一、字、一、句地说!”
“说你秦长今生今世,若得我沈若水为妻,这一辈子,你会惯我无法无天随心所欲,想干什麽就干什麽,宠我要月亮不给星星,想要什麽就有什麽!让我一生无忧无虑,任我一世逍遥恣意!把我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呵护著,珍惜著,做一辈子高高在上,不谙世事,永远不用长大的女人!”
“哈……哈!多漂亮的求婚话,那时在那麽多人面前,秦长,你让我沈若水多风光,多得意,多麽万众瞩目,多麽被羡慕、嫉妒、恨啊!哈哈!可是现在……现在呢……秦长,你知不知道我这三十几年,都他妈过的是什麽日子啊!”
“我日日替你担心,夜夜为你受怕,每一份每一秒都在为你担惊受怕!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你杀那麽多人,做那麽多缺德造孽的勾当,我真怕我哪一天一觉醒来,旁边躺著的你就没了呼吸没了心跳去另一个世界报道了你知道吗!你以为我为什麽总是睡不好?呵呵,真是可笑,你就算再给我做一百件一千件一万件这样的安眠睡衣,我也还是睡不著……睡不著……”
“我他妈几十年如一日地做著你被人一枪毙掉的梦啊!那子弹打在你的眉心,你的眼睛,你的心脏,你的太阳穴……一个比一个要命,一个比一个恐怖,我满手都是从你身体里流出来的血,一汩一汩从枪眼子里涌出来,源源不断,我根本止不住,满世界都是血红一片……”
“我怎麽睡得著,怎麽睡得著……你告诉我,做著这样的梦,我怎麽可能不被吓醒!吓醒了,我又怎麽可能还睡得著!我他妈是根本就不敢睡,根本就不敢闭眼睛啊秦长!”
“你看,这就是你许我的无忧无虑,无法无天,随心所欲,逍遥恣意……哈,你干脆一枪打死我算了……你他妈不如把我也一枪打死了算了秦长!我这没日没夜分分秒秒都为你担心的日子到底什麽时候才是个头!?已经担心了三十几年还不够还要为你操心一辈子!”
“你许我想要什麽就有什麽……呵呵,我要那些没用的星星月亮做什麽?我就想你好好儿的……我就想我们一家人都好好儿的……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这麽简单的愿望,秦长,你实现在哪儿去了?”
“你还改名叫什麽秦长啊,我他妈一点儿也不想和你情长!太煎熬了……这样的一辈子真是太煎熬了……你原来的名字多合适你,秦烈秦烈……呵,你这一把自己不要命的烈火,我这汪水扑不灭你,你干脆把我也烧死了算了。”
沈若水往下挪了挪身子,将自己冰凉湿漉的脸颊贴上儿子的,不舍地蹭了蹭。秦
深本来一直打算等一找著机会就趁势抽身从老妈怀里解放出来的,毕竟这麽大年纪还被老妈用这种哄小孩子的姿势紧紧抱在怀里,哪怕对於脸厚如秦深来说也实在是有够别扭的。
但听完沈若水这一番字字泣血的控诉,他心里也实在难受得不行,默默叹了口气,便不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