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映出来是温馨的亮黄色,被窗棱隔成一片一片。
模模糊糊的有人站在窗前,似乎在做什么事,手指无聊的在窗户上涂抹着,渐渐擦透出来一大片,原来是小北在打电话。他穿了白色的针织毛衫,站在窗前,眉目不甚清晰,可整个画面都让人觉得莫名温暖,隔着雾气,蒙蒙的像是雪花融在掌心里一样。过了一会儿,许是有人叫,小北应了一声,大概是趿着拖鞋去了。
他静静的站在那儿,明明知道那些温暖不属于他,遥遥不可及,却还是想着念着。后来手机不停地振,不眠不休,是周心悦打来的。她在电话那头像是哭了,直嚷被烫到了脚,他就去了她家,没想到她在家里好好的,然后他见到她父亲。
没读大学之前虽然经常去周心悦家里做卷子,可都是偷偷摸摸的,从来没敢让她父亲撞见,后来上了大学,也没鼓起勇气拜访过。
其实周洪山是很好的一个人,他第一次见就知道。
周洪山对他好,那种好不做作,是长辈对小辈贴心的好,倒茶拿糖,还要挑挑拣拣,找块好吃的剥给他吃。到了晚上一边看春晚一边包饺子,他剥虾仁,周洪山剁肉馅,借着电视机的光影闪烁,他悄悄打量他。
因为低着头用力,周洪山的头发有一点乱了,眼角有鱼尾的纹络,头发掺了灰白,却并不显得苍老,反而让他觉得亲近,像是对着自己的父亲一样。
那时候他有两年多都没见过沈嘉尚了,偶尔能在电视里看到一些镜头,沈嘉尚不是在下基层就是在走访民众,有时候还在部队里包粽子煮饺子,一脸的亲和。
沈嘉尚是全市的衣食父母,偏偏不认他这个儿子,周洪山是周心悦的爸爸,偏偏不喜欢他这个女婿。
其实早就知道自己该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不过是放开了心去爱上另一个不该爱的人罢了,结局又能怎么样呢?怎么过,还不都是一生,世界这样大,唯独不容他罢了,又能有多难过?
他在窗前站着,随手把指间的烟蒂弹飞,顺势仰头看夜空。郊区的空气好,受到的光污染也少,是真正的星空,繁星点点,看得人向往。
他还记得上大学的时候,他和周心悦总想把选修课选到一起,可选来选去,不是他时间不对就是她主修有冲突,最后只得把选修选到了文学院。文学院教古诗词鉴赏的是个老头子,读起诗来一摇一摇,颇有造诣,可他一上课就昏昏欲睡,那天猛地一磕头,瞬间醒过来,就发现周心悦泪眼朦胧的盯着讲台看,而老头支着讲桌,亦是讲得动情。他睡眼惺忪,只见黑板上有老头写得十个字: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后来周心悦才告诉他,参和商是星名,参星居西,商星居东,像是彼岸花的花和叶,相念相惜永相失,商升参落两不见。
她说:“你看,人生最可怕的是无常,在无常面前人太卑微了,动辄参商别离,再见无期。可我们偏偏希望爱情长久些,再长久些,要是真能长长久久,该多好。”
那时候他还笑话她多愁善感,隔着好几张桌子讨来一张面巾纸,给她擦眼泪。
他以前不懂,现在懂了,参和商,她离开他去比利时的日子,他以为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她了,第一次理解了那种无边的折磨,痛苦的毫无出路。她一去三年,而他足足在病床上躺了一年,才从死亡里走出来。
是真真正正的死过一回,所以才会褪掉那层茧,看着那张曾经的躯壳,淡然而冷漠。
他开始计划报仇,卑鄙残忍,连他自己都觉得龌龊不堪,可毕竟让她跪下来求他了,那个时候他就想,只要能再见到她,只要能把她留在身边,哪怕他卑鄙,他肮脏,也要这么做。
可怎么会是他想得那么简单,她是回来了,人还在,心不在了。近在咫尺却永隔天堑,纵使是这样近,依旧如同参商那么远。
他又点上一支烟,深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来。身上还粘着一身汗,细碎的额发都黏在额角,被窗口扑进来的一点风吹到,这才觉出冷意刺骨,于是洗了个澡,拿了一套衣服,下楼去了。
他喝了太多酒,又被冷风扑到,早上开会的时候就觉得头重脚轻,用手支着头,神游天外。
负责工程开发的总监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汇报着公司的新目标,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过了很久才听到尹秘书轻声叫他:“岑先生?”
他忙回过神来,才发现总监已经讲完了,正尴尬的站着,等他发话。
这是他出差回来第一次开全公司的例会,各个部门中层以上的经理负责人都在场,他想给开发总监留三分薄面,手指屈起来在黑檀木的会议桌上扣了扣,最终还是没忍住:“把新的楼盘开发到火葬场附近,我不如把西林改造成阴宅房地产,嗯?”
总监没敢接话,老老实实的坐下,面色难堪。这是公司最近半个月一直准备开发的项目,东边虽然连接着登州市殡仪馆,可西边也连接着新的地铁出口,这样一块地皮,如果开发的好,将带动整片地区经济发展,不仅为市政府解决一大难题,公司盈利也将是不争的事实。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