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板在北房客厅坐着看了一会儿《申报》,便听到了院子里的叩门声。他连忙快走几步,来到院门口,打开了门,便看到了汗涔涔的车夫拉了很多家当站在了院门前。
“进来吧。”他连忙把佟福来领进门,还帮对方把东西搬到了西屋前。
“沈老板,您别沾手了,我自己来就成。”福来手脚麻利,没一会儿就把东西堆到了门口。
“不碍事儿,你一趟搬不回来吧?”沈老板问。
“我还要去接我娘,打扰您休息了。”福来说完就转身出了门,匆忙拉着车走了。
沈钺之站在院子里微微一笑,自语道:“你住我这儿,以后就方便了,呵呵!”住在一个屋檐下,还怕没机会得手?总之,佟福来很快就是他的人了。
车夫拉着母亲和剩下的家当回到大拐棒胡同的时候,天空中忽然飘起了洁白的雪花,这是今年第一场雪呢。
老太太一进门就礼貌的和主人问好:“沈老板,扰您休息了,以后有什么活儿,您尽管招呼我就成,洗洗涮涮,做饭什么的,我做起来还是挺顺手的。”
“您客气了!”他瞅瞅这个不起眼的老太婆,虽然她年纪大了,头发花白,气色不佳,但说起话来却温和有礼,走路的身段和姿势都很端庄,像是有教养人家出来的。
“您要是不嫌弃,我就煮点儿面疙瘩去?”她觉着这位应该有吃夜宵的习惯。
沈钺之点头:“那就麻烦您了,我还真有点儿饿了。”
“成,您等会儿,福来,娘去做吃的,你一个人先收拾。”他们其实还没吃晚饭,一整天都在整理东西,正所谓的破家值万贯,很多东西都舍不得丢,但又没有用处,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丢了,于是她就叫了个收破烂的把用不上的东西都卖了,因为把一堆破烂放到别人家,主人会嫌弃的。毕竟是寄人篱下,还是要注意些。
“好,我自个儿就收好了。”他搬着箱子来到门口,沈钺之就帮他打开房门,拉开了电灯。
房子是里外两间的,外间刚好有个长椅,铺上被褥就能当他的床了,而里面的小屋留给母亲住。
屋子不小,比他们先前住的大不少。
“炉子没火,你去我那屋捡点儿煤球过来,先把火隆上。”他说道,可能因为长期没人住,屋里有一股淡淡的潮气。
佟福来把箱子搬到里屋的衣柜旁放好,就客气的说:“好,那我去您那儿拿煤球儿,今晚挺冷的。”
沈钺之便带着他来到了北房,递给他一个铁皮桶,捡了几块烧得旺的煤球拿到了西屋,又烧了些报纸,总算是把炉子点着了。
“可算是暖和了,我还有个小暖炉,拿给老太太用吧。”钺之说道,毕竟里屋没有炉子,三九天晚上肯定会冷得受不了的,他屋里就有一个备用的,放在床边,办事的时候就算是赤身裸体也不会觉得凉。
“谢谢您了!”他赶忙道谢,沈老板果然是个大好人。
“没事儿,以后有难处直接和我说,别客气!”他说完这话还故意拉住佟福来的粗手,挑起眉眼笑了笑。
憨车夫害羞的低着头,抽挥手道:“谢谢沈老板。”
“你手都要长冻疮了,擦点油,买副皮手套,要不真可惜了这张俊脸了。”他叹息,要是这孩子生长在富户人家命运也定然不会这么悲惨,但生就这么个身子,又是穷人家的娃,恐怕也就只能做这种苦力来维生了,若是落到窑子那种可怕的地方只怕会更惨!那么说起来,还是佟福来也算幸运了。
车夫不好意思的说:“您别夸我了,我粗手粗脚的,和俊沾不上边儿。”
“哪儿的话,我说你好看就是好看……不好看我能对你那样么?”沈钺之说完就心情愉悦的回到了北屋,他倒是想让车夫对自己投怀送抱,对付打情骂俏没啥经验的人,他还是有十足的把握的。
福来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被母亲的话唤醒:“福来,帮我给沈先生送碗疙瘩汤去。”
“哦,来了。”他来到西屋边上的小厨房,拿了一碗疙瘩汤来到了北屋,拍拍门说道:“沈老板,我进来了。”
“好。”钺之正坐在桌前打算吸烟,看到他端着夜宵进来,就示意让他坐下。
“我娘做的,不知道和不和您胃口。”他把疙瘩汤和筷子摆好,就拘谨的坐到了沈钺之对面。
沈老板拿起筷子尝了几口,连忙点头:“你娘手艺不错。”这味道让他回想起儿时母亲为自己做饭之时的感受,现在她老人家正在东北和大娘他们一起生活,只有他一个人住在北京。
可佟福来却有几分尴尬,索性问:“明儿我三点来找您?”
“嗯,没事儿,就陪我去戏园子后台坐着等我。”他倒是有个跟班的了,以后就不发愁没人和自己聊天了。
“哦,那我回去接着收东西了。”他刚想起身离开,却让沈钺之叫住了。
“等等!”
福来挠挠头,莫名的望着他走到身前,搂住了自己的肩膀。
“让我闻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