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变奏。本来温顺的海发怒了,怒吼着、叫嚣着。最不愿看到的事情发生了,被深海暗流袭击,又要面对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这在海上,绝对是最凶险万分的时刻!
这一刻,犹如世界末日。
而子衿旁边不再有任何人保护。我听见船上一个中国人叫道:“让他们浮上岸!让他们浮上岸!”随即丢下来几个深红的救生圈。我知道半个小时的氧气支持快穷极了。我必须想办法去救子衿!
此时的子衿似乎很冷静,她用手按在面罩上的鼻塞位置。我知道下面的压力一定大到了极点,用这个方法可以减轻耳朵的压力,同时,她尽量压着身子顺着潜流顺时针而游,这样避免身体由于精疲力竭而出现休克。
又有人用绳索圈住了我,想把我拽上来。黑云已快速移到我的头顶,一个海浪把我拍得头晕脑胀!
而这些我的所谓描述,只短短发生在刹那。
只是刹那,便可成为忏悔一生的序幕。
我行动了——
我扎到水里,看见子衿已经差不多被卷到激流的中心,心提到了嗓子眼!真的太快,快得来不及去思考!
而我的行动更快!水里压力极大,我的耳膜像是被击穿,不自主地吞咽唾液,冒出的泡沫又反过来呛住我,特别难以忍受。当时我不知道是凭着一种怎样的执念奋力地游向她,并且越来越近。仿佛天地之间,只有我和她,我们像万有引力一样互相磁吸着彼此。
她看见我游过来,整个身体停顿了数秒,然后开始拼命打手势让我游回去。
也许这一切似乎都是命中注定,又似是奇迹。在海流如此激乱的海底,我竟然真的游到了她的身边,可代价是那死亡般的心绞痛。
是的,那种眼前一黑,猝死前的状态又来了。只是我的信念还能够勉强支撑,就是死前要把子衿救上去,否则死不瞑目!
那么温柔的子衿终于发飙了,她看见我不顾性命地游过来一定气死了。抓住我的手就想把我推上去。嘴里冒着泡泡,我知道她在和我说着什么,虽然听不见。而我没有别的办法,其实在变奏发生的那一秒,我就已经想到怎样挽救。
那就是,一命换一命。
我把氧气瓶拖下来,用方才圈住我的绳索绑到她的腹部,瓶口正朝前方。她极力挣扎着,可人濒死前得力气是无穷的,我全然不顾她手脚的阻力,直至绑了个严实。
我把氧气塞扯开,看见一串串气泡冒出来,如我所料,这氧气瓶不单单只是供给氧气,它还是个天然的压缩空气瓶,压缩体积和海水压力一起作用的结果,是它被释放压力的同时,形成了强力的助推器。
随着一串串气泡的产生,仿佛预见了生的希望。
透过面罩,她无声地望着我。不想再耽搁,我奋力把她向上一推——
她缓缓地被气泡带了上去,越来越远,而在我眼里,却越来越模糊……
我定睛看着她,只一眼——
告诉她,我爱你。
失重,坠落……
达尔文的进化论说,人是由鱼变来的,然后是两栖动物,大猩猩。此时此刻我觉得这是个错误的假设。即使人的胚胎发育阶段有类似于鱼的形状,可人类在水里却没有一点鱼类基因的残存和记忆。
没有什么比在水里不能呼吸,冰寒刺骨的激流挤压你的身体更难受的。最最难受的是心脏的负荷已经到达临界点。我是一个抗痛的人,但这种痛我不能忍受。望向海面之上,貌似子衿已经被几个人用绳索圈住,暂时没有可能枉费精力,徒劳地下来找我。
我想用不了几秒,我就可以洒脱地离开这个世界了吧?
死在浩瀚未知的领地和死在病床上的感觉应该是不同的,生命的终点结束在一生唯一的一次意外,远离了红尘乱世,沉静如斯。
我安心地闭上眼,顺着漩涡的朝向旋转、再旋转,内心的惶恐反而被一种临别的决绝和安静所取代。
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我明白我对子衿的爱,已经超越了生死。
我这个人,爱极而痴,痴极而痛,痛极而死。即使抛弃了信仰,舍弃了轮回,依然无怨无悔。
而我的子衿,如果有下辈子,希望你还是我的,我也还是你的。如果有下辈子,那个雨季的年少光阴,我必不会荒废,争教了那十年的与你相爱相偎。
如果有来世……
临死的平静,让我忘却了周遭的一切,也忘却了剩下的人里,还有一个王叔。
我坠落的速度不快,大概从推子衿浮上去,到等待死亡放弃求生,只下落了数米。王叔突然遭遇暗流的冲撞,到躲在珊瑚树后面也只是一分钟不到。所以随着我的下落,他已经看准时机,在珊瑚上一蹬,便游到我身边来,捞起我又转身抓那珊瑚。
这时候的我,已经没有办法憋气,大量的海水灌入我的气管里。就算王叔立刻施予援救,我想我也很难被救活。
这是我意识还没有完全失去时最后想的事,我还想用嘴型和他说:不要白费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