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眨眼间,就进了腊月,在老京城人看来,春节差不多从这儿就开始了。这一个腊月可把薛向忙得够呛,前世,他独身一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虽也活在京城,可到底没领略过老京城人过年的繁琐和隆重。
这不,一进腊月他就傻了眼,不知道到底该准备些什么,来应付这新春佳节。好在,他脑子灵光,照葫芦画瓢,别家准备什么,他就准备什么。别家扫尘,他指挥三小跟着扫尘;别家熬腊八粥,他也呼啦啦买回一堆桂圆、花生等八宝,哼哧哼哧,熬了一大锅,把三小和康桐等人撑得直翻白眼;别家扣扣索索地买来几刀肉和几条鱼来准备腌制腊货,他反正紧着糟蹋钱先生,买回一拖车**鸭鱼肉。康桐、雷小天、朱世军几家要送,孙前进、刘援朝、李红军各家也不能冷落。当然,柳莺儿家的年货更是被他包圆了,他让丁卫东愣是开着小货车拉了一车过去,唬得大杂院里又是一阵**飞狗跳。他暴发户的瘾过足了,腰间的嫩肉却也被柳莺儿折腾得紫青一片。
这个新年与往年不同。这一年可以说是共和国历史上最特殊的一年,经历了无数的灾难,也结束了最大的灾难。春节来临,共和国大地上空竟弥漫着冲天的欢乐气息,仿佛要冲喜一般,将这污秽和霉运荡涤干净。
这个春节亦这是十年来最有意义、最不同的春节。方进腊月,百姓日报便发文说“要老百姓过一个欢乐、祥和的春节”,至于往年的“革命的春节”再没人提了。老京城的百姓仿佛把十年来积累的过老春节的热情全部在今年迸发出来,祭灶、祭祖宗、祭财神等往年所不允许的活动(破除封建迷信),刚过了腊八,各家便风风火火地闹腾开来,让灶王爷和骑黑虎的赵公明也生受一回肥腻的香火。
腊月二十四这天,薛向领着三小一同祭完灶王爷,便又到北郊坟场给亡父亡母上坟,扫墓,接二老回家过年。
二十五这天,薛向准备了满满两大箱烟酒、副食、腊货拉到北郊农场给薛安远送去。这会儿的北郊农场空旷了不少,原先的数百名在此地“学习、改造”的老干部已经解放回家了,只有数十位顽固不化或有不可原谅历史错误的老干部仍旧在此“改造”,薛安远正是其中一员。
薛向知道其中原由,那位虽然做了不少革旧布新的事,有两件事依旧是他坚持的。老首长不起复,薛安远这种藤子根儿都牵着老首长的自然也得老实地待在里面。不过,薛向知道薛安远出来的日子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薛向见到薛安远的时候,他的精神面貌不错,又在和人对弈,笑声爽朗,面色红润。薛安远见了薛向,抢过箱子,就抄出一条翡翠,散给了棋牌室的另外几个老头,散完后,赶紧给自己点燃一支,深吸一口,解了烟瘾,开口就骂“老三这回送烟送得晚了,害得老子抽了几天工农,怎么抽怎么不得劲儿”。
薛向见薛安远精神不错,也就放下心来,自然又把薛安远快出来的消息报道了一遍。这回,薛安远倒没有喝叱他这屡算屡错的神棍,老头子也看出了风向,知道自己大概要脱得牢笼,猛虎归山了,只让薛向在家照顾好弟妹。若是三个小家伙较上回瘦了,他回家了可要给薛向紧紧皮,唬得薛向慌忙告退。
从二十六这天开始,薛向便再未出过家门,都是和三小、康桐在家鼓捣着腊货,准备着春节的大菜。今年和去年一样,康桐姐弟照例在薛向家团年。由于康美枝所在的棉纺厂搞什么“争分夺秒促生产”运动,春节也只大年三十和初一这两天放假,康美枝这几天都在厂里加班呢。
腊货说是腊货,在薛向家不过是指腊月里买来的年货,而非腊月里胭脂的肉制品。他家除了墙上吊挂着的十多串香肠和两条腌制的咸鱼属于名符其实的腊货,其余的**鸭鱼肉全一股脑儿地塞在冰箱,新鲜着呢。
这天已是腊月二十八,按老京城的习俗该准备最后几道待客的大菜了。说是大菜,不过是些卤味和蒸菜,方便来客的时候,直接加热便可上桌,毕竟新年里,要是来了客,再紧赶着现做,那多耽误功夫啊。这不,一大早,薛向便和康桐起来了,开始在厨房忙活开了。
薛向和康桐二人先将昨晚泡好的五花肉片和大块儿的肉骨头捞起来,沥干,辅之于炒米粉、黑芝麻、干辣子、花椒粉、菜油搅拌均匀,然后装上土碗,上笼开蒸。灶台的后锅里安排好了蒸笼,前锅自然也不能空置。一大锅八角、茴香、花椒、豆蔻、大枣、红糖等调料盛了满满一锅水,八点钟开始熬制,十点多的时候,已熬得大半锅色彩红艳、汤浓香溢的卤料。卤料制得后,薛向和康桐便把猪头、猪尾、猪肚、猪肝等二师兄奉献的食材开始下锅熬煮,这一卤就卤到了下午四点多。后锅的三大笼蒸肉和蒸排骨早出了锅,寻了荫凉的地方用菜篮盛放好了,至于空出来的后锅,也一并熬制卤味,开始卤菜。
这个春节也是薛向重生后的第一个春节,因此,薛向操办得格外隆重,准备的食材也多不胜数。除了主打二师兄外,肥**、腊鱼、板鸭、大鹅等等肉制品在所多有,甚至还有张胖子和马永胜等人送来的野味,这一干肉制品一通折腾,就折腾到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