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尔兰,西海岸。
海岸线参差曲折,西南方位如几只羊角顶向大西洋。在其中一只“羊角”上坐落着一个名叫Dingle的海滨小镇,像一块莹绿的翡翠,被誉为是地球上最美的地方之一。小镇上的建筑都很低矮,没有都市里的高楼大厦,却五彩缤纷,似不同性格的小人。干净的街道不宽,两侧停满了车,可路上没什么人。站在路上就能看到连绵的绿山,仿佛近在咫尺。小镇的生活简单祥和,大多以旅游业和渔业为生,游人可以跟随渔船去寻找海豚的踪迹。油画里的美景也不过如此。
往北方到达另一只“羊角”。克莱尔郡有一处非常著名的景点——莫赫悬崖,小镇Doolin和Liscannor都离悬崖不是太远。Doolin虽然叫做小镇,其实只有几栋房子,人口大概两百余人,和中国的一个小村子差不多,镇上的居民多经营青年旅社,提供给来参观莫赫悬崖的旅客。旅社提供厨房,需要自己下厨。
在Doolin和Liscannor之间还有一个更小的连名字也叫不上来的小镇,全镇只有一家旅馆,一楼白天是餐馆,晚上是酒吧,楼上则是住房。旅馆的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和太太一起打理。白天来吃饭的客人不少,晚上的酒吧只有零星的几个镇上的居民,大多都上了年纪。老板兼任厨师,手艺不错,说话带着可爱的爱尔兰口音。
阳藿住在这家旅馆已经半个多月了。最初的落脚点在Dingle,住了一个多星期,出了两次海看海豚,可惜季节加运气的原因,都没有碰上。之后北上到了Doolin,这里的交通不发达,最近的火车站也要开很久的车,车次很少。在Doolin待了两天,无意间发现了现在居住的小镇,比起格式化的青年旅社,旅馆的房间更像是家里狭窄的卧室,陈旧,杂乱,有人情味,于是她决定搬过来。
爱尔兰是岛国,多雨,风特别大,伞具作用不大,冬天气温不会太低,几乎不下雪。
晚上,火炉里噼里啪啦的响。她握着老板娘泡得热牛奶,背靠着吧台望着外面的大风细雨,身旁和窗边坐着一两个五六十岁的小镇居民。老板在吧台内一边喝口酒,一边懒洋洋地擦碟子。像她这样一住就是这么长时间的旅客很少,最多待两三晚就会启程去下一站,更何况还是很少见到的单身华人女子。
她每天的作息极其规律。早上起床后,去附近闲逛,除了牛羊基本上也看不到其他人。中午回来吃饭,然后睡两个小时,读一下午的书,晚上九点多钟就上床休息。休息前在一楼坐一会儿也是每天的必修课。住了半个多月,和老板还有常来旅馆的居民变得熟络起来,时常闲谈几句。
“Grace,要不要喝一杯?”老板撑在吧台上问她。
她摇头:“不,不用了,谢谢,我不喝酒。”她对酒的了解只停留在红酒,香槟和啤酒,若非应酬她不会主动去喝,而西方人没有劝酒的习惯,所以一直喝得很少。
“那太可惜了。”左手边戴着一顶软塌塌的帽子的大叔,吧唧了一口酒,“我可是一天也离不开这家伙。”
阳藿笑了,随口问道:“真有那么好喝吗?”
“哦,亲爱的,它可是天使。”说完就哈哈大笑。
第二天,雨停了,天空湛蓝澄明。
阳藿将自己从头包到脚,顶着风出门去了莫赫。悬崖边的温度更低,风更猛,要把人直接刮跑似的。悬崖奇险笔直,仿似被大自然的鬼斧从天劈下,心生敬畏。
她裹紧衣服立在悬崖顶,面向浩瀚无际的大洋,波澜壮阔的奇景毫无保留地呈现眼前,所有的东西都变得很大,除了自己,不知道和站在泰坦尼克的船头是不是有几分相似。高耸的悬崖,浩淼的大西洋,清新的海风,都令她感到异常平静。
这一个多月,她断绝了与所有人的联系,手机早就关机丢在箱子里的角落,这里谁也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任何人,没有网络,交通艰难,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
刚离开栾市的两周,她强迫自己不要做任何思考,脑子里每天想得最有营养的问题就是今天吃什么。直到后来到了莫赫,事情开始有了变化。
第一次面对眼前的壯景时,心里的烦乱奇迹般地被渐渐抚平。远离了栾市的人事,她忽然能站在第三者的角度上看待问题。常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带着咸味的海风仿佛有种净化心灵的力量。这半个多月,她几乎每天都到悬崖上来,望着大海想了很多,任啸准的话,她自己的状态,甚至白访璇的言语,许多事情的脉络渐渐清晰起来。
那种感觉很奇特,仿若老僧入定,仿若魂魄离体,她不再是阳藿,她成了时而温柔时而狂野的海风,郁郁葱葱的草地,晶莹透亮的水珠,头脑再清楚不过,看不透的事情都不再迷茫。
任啸准说得对,她一直在逃避。
她无法接受事实,所以,她选择逃避。她逃离了江城,逃到了伦敦,她刻意忽略,可是问题一直都存在,从来没有得到解决。时间越长,越像是潘多拉的盒子,不管她在盒子外加了多少把坚固的锁,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