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请坐”一见卧牛山来使是一位姑娘,李化龙脸上冷峻僵硬的线条微微柔和了些,他向展凝儿笑了笑,又往客座上一指。 展凝儿等他在上位坐了,这才入座。
“是叶土司请姑娘来的”小厮上了茶,悄然退下,李化龙用茶盖轻轻抹了抹茶叶,又压拢,端起茶杯,抿着缝隙过滤着茶叶轻轻呷了一口,这才缓声问道。
“是叶小天如今不便动用卧牛司的人,原因小女子不说,总督大人你也清楚。所以他便利用向我展家下聘的机会”
展凝儿说到这里,俏脸微微一红,对一个外人说及自己的婚姻事,总是有些羞涩的,哪怕是个性爽朗如她。展凝儿抿了抿嘴唇,才继续道:“这才悄悄捎来消息,让小女子为他先赴成都一行,不想到了成都,才知总督到了松藩。”
李化龙微微一讶,抬起花白的眉毛瞟了她一眼,又微微露出笑意,颔首道:“原来姑娘是叶土司的未婚妻好好的很叶土司忠君爱国,展姑娘为他千里奔走,古有梁红玉桴鼓亲操,展姑娘不让先贤,亦为女中丈夫也”
展凝儿可没心思听他吹捧自己,虽然这夸赞之语出自一省督抚之口,可谓甚有份量。她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李化龙的话,递上叶小天给她的信物,让李化龙正式确认了她的身份,这才道:“总督大人,小女子此来,是想与总督大人确认一下,卧牛岭几时可以发动,以配合朝廷”
李化龙眉头微蹙,沉吟地道:“事有意外。如今宁夏孛拜造反,松藩风声鹤唳,如果此时逼迫杨应龙。朝廷须得两面开战了,那样的话”
展凝儿一听就急了。她喜欢舞枪弄棒,读书较少,可不代表她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叶小天将计就计,把杨应龙手下大批奸细都放进了卧牛岭,并委以要职,这可是风险极大的一件事。
如果时日久了,难说他们不能广培党羽。扎下根基,那时清洗起来必然更难,说不定还会让卧牛岭大伤元气。展凝儿马上道:“大人卧牛岭门户洞开,迎奸揖盗,只为配合朝廷行事。但此举于卧牛岭而言,无异于玩火,时日久了,恐弄假成真酿成大患。如今朝廷这边却要暂缓动手那卧牛岭该如何自处”
李化龙也知道此举自己一方理屈,但针对杨应龙的计划,本就是他们鹰派一党策划。并非朝廷推动。即便是朝廷推动,事情起了变化,也得有个轻重缓急。为此牺牲一隅,于朝廷而言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但,叶小天毕竟不是一任流官,不太方便用流官的那一套规则来约束他。到了李化龙这样的身份地位,而且常在地方为官,不在中枢,更接地气,所以他也更明白讲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其实其说服力非常有限。
李化龙思考了一下。才缓缓说道:“展姑娘莫要着急,如今情形。亦非老夫事先所能预料。此间情况,老夫已经飞书报与朝廷。或者朝廷会有个两全齐美的办法出来。”
“两全齐美”
展凝儿不是喜欢咄咄逼人的女人,何况对方是一省督抚,但现在争的是叶小天的利益,她出嫁后就是叶小天的人,说来说去,争的就是他们家的利益,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家,女人可是最喜欢较真的。
“却不知以总督大人估计,孛拜之乱多久可以平息一年半载三年五载十年二十年也许等朝廷腾出手儿来,再准备对付杨应龙的时候,卧牛岭已经换了主人姓杨啦”
展凝儿一双杏眼透着浓浓的不悦:“朝廷等得起,我卧牛山可等不起”
李化龙自然明白展凝儿所说的道理,叶小天将计就计,把大量播州奸细放进卧牛岭,且置之高位,短时间内想清洗他们很容易,一旦时日久了,他们就成了附骨之蛆,那时再想清洗难免伤筋动骨。
李化龙放下茶盏,徐徐地踱了几步,道:“姑娘所担心的,老夫明白。但有一线可能,老夫也不愿放弃卧牛岭这个楔进播州的内应,它所能起的作用,可胜于正面作战的五万精兵”
李化龙停住脚步,转向展凝儿:“叶土司正往成都来吧请找到他,让他尽量拖延些时间,老夫会再修书一封,以八百里快马送往京城,陈述其中利害,促请他们尽快拿出一个两全之策”
李化龙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展凝儿也不好再过于强势,勉强答应一声,便站起身来。
李化龙有些意外地道:“姑娘刚来就走千里奔波,一定劳累了,何不”
展凝儿带着些不高兴的口吻道:“我担心某个白痴太过于相信某些人,一路上走得太快,不知不觉就已到了成都啦还是立即去拦他较好”
展凝儿口中的某个白痴其实走的并不快,因为他如今已经成了俘虏。
叶小天此刻正在重庆附近的一座寨子里,被吊在一处阴凉的大棚里,和他吊在一起的还有伏波将军后裔、石柱马家少主马千乘,以及许多腊肉、腊肠,此外再无其他人。
看来,能和这些腊肉腊肠挂在一起充作腊人,也是只有他们这两位名人之后才有的特殊待遇。叶小天踮着脚尖儿,这样腕上的绳索可以少受些力,不至于勒得太疼:“马老弟,那女人究竟是谁”
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