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佥事收了马家的钱,便派出官校,随意寻了个理由,从顺天府大牢把马纪提走,关进了锦衣卫的诏狱,过了几天便把他悄悄放走。陈佥事自以为事情做得隐秘,可他却忽略了东厂的探子。
东厂在各司各衙都派有驻衙的番子,专门监督各个衙门办理公务中的不行为。长驻锦衣卫的那个东厂番子十分机警,将此事查得一清二楚,立即回报东厂,东厂则马上密奏了天子。
当时的皇帝弘治就是后来有名的顽童皇帝正德的亲爹,是个有名的仁君、明君,弘治闻讯大怒,立即下旨由三司会审此案,三司联手审理,判定马纪及其伴当马聪还有一从随从无赖皆处绞刑,锦衣卫指挥佥事陈云收受贿赂,罔顾国,判处“削籍为民,拿问入狱”。
处理结果报到弘治皇帝那里,皇帝批复:马纪强闯民宅、妇女,凶恶异常,蔑视度之至,即斩之;马纪家人行贿,统统枷锁发边卫充军,永不赦还;马聪等人作为胁从判处绞刑,秋后问斩。
叶小天听李秋池把弘治皇帝亲自过问下审理的这桩案子一说,两眼登时放出凶光,看得李秋池心惊肉跳,赶紧补充道:“可是东翁你要知道,中原的官宦人家,哪怕是皇室子弟,也没有特赦之权,而土司人家是有的。土司人家对治下土民如有不之事,可以赎金代罪,这是洪武皇帝时便定下的规矩。”
一直以来,土司对治下土民予取予求、生杀予夺,皇朝从不干涉。朱元璋是个强势皇帝,但是对这千百年延续下来的规矩也无干涉太多,所以招抚贵州众土司时,照例朝以来的规矩许以他们许多特权,多次交涉之下,只勉强加了这么一条,算是对他们的一个约束。
叶小天凶狠地道:“治下土民?那洛氏一家可是汉人,是迁居此地的汉人!”
李秋池摊手道:“可是谁叫他们定居在土司地面上?三里庄是张氏辖地,依照常理,居其地,即为其民。就像番邦外人,居我中国之地,便是中国之民,要受我朝律约束,同样的道理。洛家既然……”
叶小天冷笑道:“常理?当初洪武皇帝与土司们的约定,是对其治下土民享有赎金抵罪之权,不是么?洪武皇帝并未注明说异地百姓迁居其地,便是其治下土民,不是么?张家治下土民不用向朝廷纳税,而洛家却是要向朝廷纳税的,所以,洛家根本不算张氏土民,不是么?”
叶小天一连三个“不是么”,问得一向牙尖嘴利的李秋池张口结舌,只能讷讷辩解道:“可……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啊,东翁坏了规矩,便是与所有人为敌,介时东翁又该如何自处?死者已矣,何必自找麻烦。再说东翁方才也问学生,依照常理该当如何判决,而此案的人犯恰恰不在常理之中……”
叶小天打断他的话,怒声道:“常理?老子今天跟那些不讲道理的贵人,就是不想讲常理了,又怎么样!”此时的叶小天,眼神儿像极了一个疯狂的赌徒,可赌徒是为了不甘的和那一丝渺茫的希望,他又为了什么?
叶小天转身便走,李秋池追上两步,道:“东翁欲待如何?”
叶小天道:“我欲效弘治天子!”
效仿弘治天子?
李秋池忽然想起他刚刚说过“即斩之”三个字,登时冷汗如雨。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慌慌张张追出了正堂,出了正堂已不见了叶小天身影,四顾之下,恰好看见毛问智走过来。
李秋池如见亲人,赶紧迎上去一把抓住毛问智的手臂,急吼吼地道:“老毛,你赶紧回府,叫家里人收拾细软,备好马匹!一会儿我等随东翁回去,咱们立即逃之夭夭!”
毛问智好笑地道:“哎呀,俺说李先生啊,你不是一向自诩老泰山死在你面前你也面不变色的么,咋这么慌里慌张的哩,难道天要塌了。”
李秋池气极败坏地道:“就是天要塌了!东翁马上就要把天给捅塌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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