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忆气喘吁吁地靠着墙壁,怔怔地想,她刚才到底在干什么?她居然差一点就失去理智跑去追聂明宇了……这种事真是想想都有够让人痛苦到死去活来了,连聂明宇的父亲都被气到住院,可见聂明宇犯下的事有多大,她如果真的追了上去,那就等于自己跳进了一个大火坑。
这样不行,不能这么做,要冷静,要忍耐。
季忆闭了闭眼,压抑着想要继续下去的欲望,逼着自己一步一步朝楼下走,并没注意到拐角处那个在她走后稍稍露出半张脸的人影。
聂明宇站在墙后,墙面掩住了他大半个身子,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季忆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
他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走过走廊,在路过聂大海房间时稍稍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屋里的妹妹和母亲,脚步再次落下。
他一声不吭地离开,就好像他从未来过一样。
这个倔强又执拗的男人绷着一股劲,一股与天下所有规则抗争的劲,他可以不动声色地忍受极大痛苦,承认常人所不能承受的压力,多少委屈和指责都不怕,他可以抵挡所有子弹与刀枪。
聂大海成了天都市人民医院最尊贵的病人,他在医院住了不少日子,这段时间季忆很排斥与他见面,但院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是迫使她不得不与聂大海打照面。
聂大海刚刚清醒过来的时候,季忆曾无意间听到他和黄盛的对话。他让黄盛给庞天岳、陆伯龄打电话,他们一个是公安局长一个是市委书记,他想要亲手把聂明宇送进监狱。
季忆的心当时就乱了,幸好黄盛刻意忽视了聂大海的话,安慰他先养好身体再说,这件事便也就被搁置了下来。
季忆那一刻就明白了,在她心里,是绝对不想让聂明宇真的被抓的,她发现她原来也是个很自私的人,她甚至觉得,聂明宇杀人也好走私也好,那都和她无关,只要他平安无事,她宁愿去做电视剧里那种智障白痴脑子里除了爱情什么都没有的女配角。
这个认知让季忆有些无法接受,她烦躁地拿办公桌上的纸笔撒气,正撕扯的起劲,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请问季医生在吗?”是一个有点熟悉的男声。
季忆愣了一下,忙将东西整理好,道:“我在,请进。”
一个男人应声而入,个子很高,脸上的笑容十分公式化:“打扰了,季医生。”
“黄秘书?”来人正是黄盛,“您找我有事吗?负责聂市长的大夫是……”她想告诉黄盛医生在哪,她以为他是找不到主治医师了,可黄盛却抬手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我来是想请你过去一趟,市长要见你。”
……市长要见她?聂大海?他找她干什么?
季忆有些打怵,但对方的语气一点都不像是征求她的意见,她只能含糊地答应下来。
走去聂大海病房的这段路异常沉闷,季忆的心口压抑得不得了,黄盛的脸上却始终保持着微笑,那种笑容她经常在电视上看到,在各种各样的官员脸上看到。
黄盛将季忆引入病房里,弯腰跟躺在病床上的聂大海打了个招呼,便拿来了两把椅子,客气地邀请她一起坐了下来。
季忆局促不安地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不敢去看聂大海的脸,思索着聂大海找她究竟有什么事。
先开口打破沉默的人是黄盛,他说:“季医生,是这样的,市长有点问题想问你,你如实回答就好,不用紧张。”
不紧张?换你你不紧张啊?季忆有点无奈,但还是点了点头。
聂大海抬眼看着一副好市民模样的季忆,似乎叹了口气,良久才道:“看你的样子,是都知道了吧,明宇全都告诉你了?”
“……”季忆倏地抬头,正对上聂大海讳莫如深的眸子,她眨眨眼,沉思许久,才轻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聂大海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像是自语又像是询问般低语:“那该怎么办呢?”
黄盛锐利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扫,非常适时地温声道:“市长,既然季医生已经都知道了,那我也就不拘着了。”其实聂明宇早就给他打了招呼,他的职责便是说服聂大海,顺带软化季忆的决心,于是他便尽职尽责地开始吹起了枕边风。
“其实这些事挺复杂,也挺简单。”黄盛在聂大海的默许下侃侃而谈,“您想想,现在省委组织部正准备把您提上市长的位子,您肯定也听说了,紧接着明年就有可能把您提到省里去工作,我想,可不是所有人都希望您高升的。”他意味深长道,“在这个时候,如果明宇一旦出事,肯定会有人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到时候,省委领导会怎么想?肯定会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您的头上啊!”
聂大海半张着嘴,看起来有些矛盾又担忧,似乎极为难堪:“养不教,父之过嘛……”
黄盛肯定不会认同他这么说,他摆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说:“我想说句公平话,季医生也在,你也可以听听,我说的对不对。”
忽然成为话里的主角,季忆有些无所适从,只能麻木地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