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葬礼举办的很晚,他的身体就停在山上的正殿,母亲为他穿上了他最喜欢的貂皮雪衣。
我按照叔叔的吩咐,跪在灵堂的右侧向前来祭拜的人一一还礼。
七天后是父亲下葬的日子,叔叔拿着灵幡走在前面,他的脸已经瘦了一圈。
坐在父亲的棺上,下葬路上漫天飞舞的纸钱让我有下雪的错觉,落在雪地上就和雪泯然一片。孝衣扎的很紧,我的呼吸有一些困难。我只能难受的扭了扭身体,山上的风有些大,不能运动的我四肢冰凉,心里弥漫上来莫名的恐惧,我紧紧的盯住前面的叔叔,仿佛害怕他也象父亲一样的离去。
这一段路从未如此的漫长。
父亲葬在白驼山的南坡上,母亲说他活着的时候喜欢晴天,让他睡在这里也可以多看看阳光。
那一年父亲三十二岁,母亲二十八岁。
而我也渐渐能运用自己的思想。
第一天守灵的人是叔叔,系着白色孝巾让他看上去更加的瘦削,我看着他的时候,他已经发现了我。
灵堂里没有火盆,我站在他的身边,他的手粗糙而温暖,我仰着头,看着从他蓬乱胡须中呼出的白色水雾转瞬就消散在寒气里,我的心渐渐的安定下来。
靠在他的身上是我由来以久的习惯,只是这一次我比较安静一些。红色的牛油蜡烛一点一点低矮下来,叔叔看了看我,“去睡吧,克儿。”他轻轻的说。我抽出手揉了揉冰冷的鼻尖:“叔叔,我睡不着。”叔叔没有再说话,他坐到了狼皮褥子上,手边是他的铁筝。
仆人送夜宵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个火盆,松枝兽炭因为葬礼的缘故已经用完了,杂木火炭燃着的时候,灵堂里飘着淡淡的烟气,我偎在火盆旁边,身上因为食物和火的原因开始恢复温暖。
叔叔没有吃东西,温好的酒还有半壶,酒名风州,是他最喜欢的一种。
叔叔身体的影子在我的脚边,风经过窗柃和帘子后缓了下来,掠过烛火的时候,顺势吹动了叔叔的影子。
我抬起头,酒已经没有了。叔叔坐得很直,无名指立在筝上。
筝声响起的时候,火盆的红光匆匆的暗了下来。
铁筝的音色悲凉坚硬,是那首同样悲凉的《秦桑》。
在黑夜中筝声能传得更远吧,我暗暗的想。
PS:《秦桑曲》在http://news.xinhuanet.com/audio/2003-07/04/content_954516.htm有在线播放,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听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