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药无疑是下在刚刚那杯水中的。
楚思儿轻轻闭上眼睛,感觉着那排山倒海一般袭来的困倦和无力,放平缓了呼吸。
武艺高强的人都能通过呼吸辨别一个人是否睡着或者昏迷,像薛笑人这样的高手当然不会例外。而通常,这些人对自己的判断都有着极度的自信。
只是,太有自信,有时候未必是一件好事。
看到楚思儿蜷缩在椅子上,就连呼吸都慢慢变得悠长,薛笑人那一脸的傻笑慢慢褪去,滑稽可笑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极为不相称的yīn狠笑容。
从床上跳下来,薛笑人运指如飞,迅速地封住了楚思儿的一连串道,然后伸臂把楚思儿抱起来,利索地塞进乱糟糟的被子中。
自始至终,楚思儿都睡得很沉。
薛笑人安置好楚思儿,立刻窜上了阁楼。再出现在房中,已经是一身从头到脚的黑色衣服,脸上也带上了那个恐怖的面具。
“等他们死了,我也会送你去陪他们的。”
带着剑和杀意,薛笑人跺脚射出了屋子。
不知过了多久,楚思儿一脸怒气地推开了堆积在身上重重的被褥,动作迟缓地坐了起来。
薛笑人是个十分讲究生活的人,所以他的被窝没有半分不适的味道。但是想到这是一个男人的床……楚思儿立刻动作僵硬地跳了下来,光洁的额头上已经青筋乱跳了。
一点红,楚留香,你们要是敢着了这个疯子的道儿,姑一定把这神剑山庄给拆了!不对,我担心那个花花公子干什么!!
楚思儿脚步沉重地推开大门,跌撞着朝庄园的小池塘奔去,一头扎进了并不是很深的池塘。
初冬奠气还不十分寒冷,但是那池水却已寒意入骨了。
很好,如果不冷,楚思儿也不会想也不想就跳下来。
楚思儿摊开手掌,掌心安静地躺着她的瑞士军刀,薄薄的刀刃还沾着暗色的血迹。手掌的虎口处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珠子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所以自始至终,她都一直保持着灵台的那一点清明,根本没有真正昏睡过。
楚思儿轻轻笑了,掏出手绢包扎好伤口。
薛笑人的封手法并不算巧妙,却因为他绝对高深的功力,自己难以在短时间内自己冲开道。刚刚只能强行冲开部分道,但是因为血脉不畅,所以依旧昏昏沉沉,头重脚轻。如今被这冰冷彻骨的冷水一浸,脑子立刻清醒不少。而在冰冷池水的刺激下,全身经脉剧烈地收缩起来,那凝滞懈怠的道快速地被一一冲破。
楚思儿手脚微微一动,灵活如鱼地从池底浮出了水面,用力甩去了一头的水。
碧色的池水中,一缕暗色的血痕慢慢溶解在池水中,不留一丝痕迹。
“你是什么人,干什么跳到池子里?!”
几个仆役打扮的人被惊动了,站在不远处,警惕地看着刚刚冒出水面的楚思儿。
楚思儿游到岸上,随手收拾着一身水痕,一双重新变得清明锐利的眼眸缓缓地从仆役们身上扫过。
“薛衣人薛大侠在哪里?”
“你要干什么?!”
一个仆役看见楚思儿的眼光扫来,竟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闶阆”一声,拔出了腰间的宝剑。
“楚姑娘这是要干什么?”薛衣人很快出现在池塘边,家里发生了这不算小的动静,作为主人,他没有理由不出来看一看。
“刚刚您的弟弟,把我用迷药迷倒了,现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楚思儿轻轻一笑,缓缓转过身来,注视着站在对岸的薛衣人。“您说,我们是不是有必要去找一找他?”
薛衣人的身上顿时升起了锋锐的杀机。
“纸是保不住火的。”楚思儿幽泳气道,“就算我死了,事实也终将大白于天下。”
看到薛衣人好像没有听见一般的模样,楚思儿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漫不经心地把头发打散开来,拧干了水,最后重新束在脑后,一派安逸闲适的模样。
薛衣人双手背在背后,眼色深沉地看着楚思儿有条不紊地打理着自己,漫身的杀气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点一点消失,到最后化成一声长叹。
“楚姑娘可知楚香帅要去哪里?”
楚思儿心中松了一口气,点点头,目光重新移向薛衣人,一字一句道:“您可知道他没有发疯时独居练剑的地方?”
薛衣人缓缓点头,迈步走进了屋子里。
楚思儿不忍地低下了头。
薛衣人一定早就发现了薛笑人的勾当,却一直当作看不见。而现在,自己却残忍地逼迫一个老人去揭穿他一手带大的弟弟,这种心情……当薛衣人转身的一刹那,楚思儿甚至觉得那原本标枪一般挺直的肩头都微微垮了下来。
对不起,可是我不能不这么做。因为这个江湖,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对不起,为了我的自私……
不一会儿,薛衣人换了一身耀眼的白衣,身后背着柄乌鞘长剑,一言不发地向着马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