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一行人选在一处石林安顿。
此地景致甚奇,放眼看去,怪石堆叠耸立,而石林深处是绝壁,壁间开出一道白龙飞瀑,瀑下冲刷出一座山涧水池。
尚庆龙虽再三保证她可以好好在池中浴洗浸泡,绝不会有人打扰,她最后仍是忍下了,仅在山涧边松开衣襟和腰带,勉强用帕子一遍遍擦洗身躯,不过头发倒是仔细浴过,连带头皮也浴得干干净净。
发丝犹带湿气便束起了,如以往还是个大姑娘那样,绑作一束,任发丝轻散,不再作妇人绾发的模样。
待她浴洗后,石林里响起一阵小骚动,是玄冥山上遣来了一批接应人马。
来人约二十骑,竟是陆督亲自下山相迎!
“一接到尚旗主让人快马加鞭捎来的消息,便待不住,非得赶来瞧瞧你不可。”众目睽睽之下,一只戴着金蚕丝手套的大手探来,欲碰女子澄透的雪颊。
霍清若不迎不拒,似笑非笑瞅着年近四十、外貌儒雅的男子道:“左护法大人是想用百毒不侵的金蚕丝手套试我肤上毒吗?你就那么肯定,我使的毒,渗不进手套中?”
陆督的手离她脸肤仅差毫厘。
他顿住了,一时间分辨不出她所言是真,抑或虚张声势。
第9章(2)
霍清若见对方迟疑,心头稍稳。
除了所剩不多的“三步倒”,她哪来其他的毒,自孩子出生,成天往她身子上蹭啊爬啊赖着,哪里还敢一身藏毒?连钗上红石里原来藏有的剧毒都被她换作迷药,欸,就知她变得有多心慈手软。
她眉眸清冷,却不知自个儿模样如凛霜之花,幽香暗藏更耐人寻味。
陆督撤了手,注视她的眼神较以往更炽热三分。
“姑娘似乎更美了。”
“一向寡言的左护法大人,如今话似乎多了些。”她双臂交抱,状似随意,实则这如环护自己的姿态,能让她气息更稳些。
陆督先是一怔,随即笑了。“如今众人诸事皆需我发话,话自然多了,也是不得不多。”
霍清若眉微扬,淡淡瞥了眼四散于石林中休整的人马。“阁下想让这些人长长久久听你发话,少了“胆”,怕是不成。”
“所以才需向姑娘借“胆”啊。”陆督一语双关。
“你就这么肯定,我能找出那东西?”
“总得试试。”他笑笑道。
她敛下羽睫,仿佛懒再言语,疏离神气如石如玉,静若沉水,反倒激得人心醉神驰、不管不顾。
陆督咬牙忽地握住她单腕,欲在众人面前挑明什么似,一把扯她入怀。
耳中已闻几名教众暧昧怪笑,霍清若捏在指尖的迷毒正要祭出,一道银光淬链的厉风猛然扑至!
为避锋芒,陆督不得不对她松手!
剥!
奇袭而来的不是厉风,是一把亮晃晃的钢刀。
刀尖劈进陆督身后的石峰,直直没入大半截,若非闪避够快,以那飞掷而来的力道足可将人拦腰斩断。
“谁、是谁?!”、“有埋伏!打埋伏的来了!”、“他娘的,快给老子看清楚是何路人马!”、“别慌!”、“点子呢?在哪儿!来了多少!”
石林里乱作一团,五十多人擎刀在手冲着外围胡乱叫嚣,马匹嘶鸣,林中石笋、石柱、石峰在夕照下拉得斜长,像在瞧不到的所在蛰伏着无数敌人。
霍清若却是傻了,痴痴望着那把钢刀。
刀柄朴拙,与刀身宛若一体而成,她认得它。
这刀一直插在丈夫打铁棚内的火炉中,便如眼前这般仅露半截在外,从未拔出……她一直以为那是块无用的玩意儿,被丈夫随意丢在火里。
如今钢刀现世,那、那人呢?莫非他……他……前方爆开一波骚动,她随众人闻声看去,揪紧心脏,屏息去看,庞然巨兽般的高影现身在林子那端,男人穿着一套她亲手裁缝的褐色衣裤,裁衣的布料亦是她亲手所织,场子因他的突现而紧绷,他却一步步愈走愈近,笔直而来,丝毫没有停下对峙之意。
……老天,她、她没看错吧?!
霍清若眨阵,再用力眨眨眸,终于确定,那个被他一手揪住往前拖行的人……竟是……卢月昭!这是干什么?怎会这样?!他怎能把寻常人家的姑娘拉到这一触即发的情势里?!
等等!他系在xiōng前的那坨东西是什么?那块大红花布……他用她织给孩子的大红花布包裹何物?
别告诉她花布里裹着的是……是……不会的不会的……她双膝发软,紧绷的心几要从喉中蹦出。
被尚庆龙的人马包围、落入陆督手中,虚与委蛇间她从未心怯腿软,但这一刻,见到丈夫绑在xiōng前的那坨大红花布包,她当真吓得魂不附体。
眼前……似乎称不上激战。
她家男人仅用单手闯将过来,毕竟另一手还拖着哭得惨兮兮的卢月昭。
他打法相当简单,完全走“神挡杀神、魔挡灭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