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迟川又回到了小时候。
她的手掌小小的,又红又肿,甚至像灯一样会发亮,却是又痛又痒的感觉。很难受。很难受。
陆迟川难受的快要哭出来。
可是她没有。
她扎着短短的两根辫子,分梳在两边,头发打结凌乱,穿着明显不够保暖的棉袄。
周围是一片矮房,灰扑扑几乎看不到人烟的街道。
陆迟川转过身,她身后也是一排矮房,正对着她的是一架木质楼梯,犹豫了几秒。陆迟川抬起她的小短腿跑上楼梯。
“嘎吱——”
前脚刚一踩上去,楼梯就发出强大的反抗声,仿佛她稍稍一使力,就会整个塌了似的。
陆迟川毫不在意,因为这一段她已经踩了十几年,十几年后,这架仿佛随时会塌掉的木楼梯也仍然完好地存活着。
仍然顽强地嘎吱嘎吱。
陆迟川蹬蹬蹬跑上去,轻车熟路地打开一扇木门,“外婆……”声气的声音。
头发花白的老婆婆雄地招招手,“快别在门口站着,进来,外面可冷了。”
陆迟川揪着裤脚,笑得眼弯弯的,正要回答。
却见里屋走出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女人,立刻变得怯怯的。“妈……妈妈……”
那女人一见到她,立刻横竖了眉:“扫把星!你怎么回来了?”
见女人作势要打,老妇人忙护在陆迟川面前,“孩子在外面都快冻僵了,先暖暖,你别说她了。”
她哼了一声,“这死丫头,讨债鬼,扔那么远都能找回来,怎么不干脆冻死在外面?”
小小的陆迟川瑟缩一下,十指上又痛又痒的感觉仿佛更强烈了。难受,十指内的怪物左突右冲却始终被禁锢在薄薄皮肤下的难受。
难受的想哭。不敢哭。
妈妈说要扔掉她。妈妈说不要她。
陆迟川手里攥着小小的书包,躲在窗帘后面,眼睛从窗子和窗帘的夹缝中看出去。
看着那个女人一身似雪婚纱,笑容满载地上了迎亲车。
她果然丢掉她了。
她想。
房子里就只有她了。外婆已经去世了。
陆迟川一脚踹开抱着她大腿求饶的家伙,他一身的名牌成了一堆泥浆。
“擦!姑最看不惯你这种公子哥儿,以后给姑把眼睛睁大点,懂了么?”
地上的少年哼哼两声,实在是没有接话的力气了。
陆迟川又踹了他两脚,才哼着歌抛着手里抢来的钱包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转眼又变回了十七岁的陆迟川,她杂草一样干枯的头发稍稍改善,脸上艳到俗的劣质妆容早已不见。
她坐在机器人里面,抬手就能射穿一面墙壁。
她用自己最大的努力证明自己不是个多余的人。只因为有人跟她说,不会随意丢弃她。
景象一变,她看到队长看着自己的眼神冷冷的,吐出的话也冰得仿佛能具象化出冰渣,“陆迟川,我们发现你只是个累赘,所以我们以后都不会保护你了,你自生自灭吧。”
旁边的楚轩推了把眼镜,“留着浪费粮食,直接杀掉,省事。”
“楚轩——”陆迟川脸上露出惊骇的表情。
不,不会的,楚轩不会要丢下她的,陆迟川拼命摇头。
楚轩说过她的战斗力很强,说过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他是不会抛弃她的——
不会!
“佛瑞迪,你想用这点程度的幻觉就突破我的心灵吗?未免太看不起姑了吧!”
铭湮薇身处一片朦胧混沌之中,四周灰茫茫的,仿佛伸手不见五指。
这是哪呢?她想。
面前是个漆黑的巷子,一个女子尖叫哭泣的声音撞入耳膜。铭湮薇心脏跌率快了一点,循着声音跑去。
等她赶到的时候,那名女子已经被拖上车,她的脸被按在玻璃车窗上,绝望扭曲。
真难看。
铭湮薇闭了闭眼,又睁开,双眼一片茫然,拔足狂追那辆车。
昔日无助,只能任人蹂躏,如今有了实力,就算明知道这不过是幻象,也想要改变,改变那个自己的命运。
要杀掉那些人。
要手刃仇人。
这样的声音在心里叫嚣着,奔腾着,仿佛再激烈一点就能冲出喉咙,冲出体外。
她很快就追上奔驰的车,车里的人正肆无忌惮地猥亵另一个自己。
铭湮薇怒火中烧,她跳上车背,手里的布阵石子往四周一洒,这辆车就停止了运动。
不是它动不了了,它仍在开,只是原地踏步地开,无论如何都离不开铭湮薇布阵的这个范围。
铭湮薇跳下车背,离得远远的,眼看着它撞上马路上另一辆驶来的车。
撞出了漫天大火,炸雷声声。
佛瑞迪,你是给她制造心灵漏洞呢,还是给她个解开心结的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