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尧前脚才回府,隆科多后脚便跟着来了。
二人在门口寒暄了一阵,说笑着一齐走进大堂。
酒菜是早就备下的,只等着两位主角。酒席饭桌之上少不了要劝酒敬酒一番。
这两人本来互相见彼此不顺眼,后来皇帝把年羹尧的长子过继给隆科多做义子,两人间被强加上这层关系之后不得不改变原先的敌对状态,这一改倒好,两人竟是出乎意料的一拍即合。
酒过三旬,年羹尧挥退了屋内的侍从,只余下他们两人。
隆科多也正有此意,见状索性凑近年羹尧低声道:“年大将军初回京城,可有嗅出什么味道来?”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心知肚明。
年羹尧也不道破,替自己斟了杯酒,悠然轻啜起来。
隆科多眉心微低,略带愁容道:“皇上这一病,已是数日没有过问朝政,虽说这些事情自有官员打点,但官员心中大多都是惴惴不安,唯恐皇上有什么闪失。储君之位又一直悬而未立,你说这皇上要真是一病不起,这朝纲岂非要大乱。”
年羹尧突然放下酒杯,眉目肃然,语气中隐有凌厉:“皇上龙体康健,怎会一病不起,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岂是你我可以妄议的。”
“此事关乎国家社稷,你我乃皇上的肱骨之臣,此等时刻更应该为皇上争取国本,才能保我大清千秋万代。”隆科多惶恐起身,心里却暗骂年羹尧想扮猪吃老虎。
显然,年羹尧不是这个料,脸上瞬间露出喜色:“看来大人已有良策了。”
隆科多微微含笑,伸出手指,就近蘸着杯子里的酒在桌上划出一个数字。
想当年,他就是凭此加官进爵平步青云,如今,不过是旧事重演,再加上里应外合,岂有不成功的道理。他面带微笑,眼中放出光彩,仿佛已经看到了晚年时自己享有的莫大荣耀。
年羹尧略一沉吟,道:“廉亲王与墩郡王均有拜帖送来,据我所知,勤郡王身在景山寿皇殿内……”后面的话即便他不说,隆科多也能料到。
隆科多眼中露出得意之色:“你可知当年我为何选择四阿哥,我阿玛佟国维支持的可是先帝的八阿哥。”
年羹尧见隆科多神色从容,眼含笑意,霎时明白了各种缘由,二人相视而笑。
“他们当真如此说?”
圆明园内,胤禛坐直身子,看向跪在下面的夏刈。
“奴才不敢有所欺瞒。”
胤禛几乎是勃然变色,冷笑道:“好个年羹尧,好个隆科多,真是朕的左膀右臂啊!”他忍着没有把另半句话脱口而出。若不是皇额娘授意,隆科多又怎么会选择帮助十四弟。
这种时候,皇额娘不先盼着他康复,却先替老十四打算,这就是他的皇额娘,他百般孝顺的皇额娘,胤禛的脸上刹那间冷意翻飞。
门外响起“笃笃”的脚步声,他听到有人在外头问道:“苏公公,皇上醒了吗?”
那是年世兰的声音。
接着是苏培盛的声音。“皇上还未转醒,娘娘莫急,皇上吉人天相,相信很快就能醒了。”
年世兰问道:“沈贵人一直在里头侍疾?”
“是啊,太后吩咐下了的。沈贵人天天这么守着,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啊,太后已经传话叫下去休息了。”
“既然如此,不如换个人侍疾吧。”那声音里显然带了一丝迫切。
“这事奴才做不了主,娘娘还是先去请示过太后。”
“那本宫进去瞧瞧皇上。”
苏培盛立即阻拦:“娘娘,这可使不得,太后不准人探视,奴才这要是让娘娘进去了,奴才脖子上的脑袋就不保了。”
“本宫只不过进去看看皇上,又不会扰了皇上静养。”
“娘娘就不要为难奴才了,奴才也只是奉命行事。”
……
胤禛听着外头断断续续的对话,脸上的表情渐渐和缓下来。
这宫里还是有真正关心他的人,至少她还关心着自己,不是吗?
想起夏刈所说之事,胤禛在心里对自己说着,虽然他们是兄妹,可毕竟还是两个人,年羹尧是年羹尧,年世兰是年世兰。
忽然,他听门外又多出一个声音。翊坤宫那几个脸熟的奴才胤禛还是比较熟悉的,一下就听出那是周宁海。
“娘娘,大将军进宫了,说有急事要见娘娘。”
“哥哥怎么突然进宫了?”
“奴才也不知,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想必也不会特地跑一趟了,娘娘还是赶紧去吧。”
屋外寂静下来,似乎是年世兰在犹豫什么,不过没多久,胤禛便听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心中不知怎的,一下子空了。他刚刚才感受到的暖意,像是被谁刺破了一个洞,当中的气息一股脑都漏了出去。
胤禛一个眼神示意夏刈离开,随之也做了个手势,夏刈明白,那是叫他跟着华妃前去探听的意思。
人就是这样,越是在乎的东西,越是会去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