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两人默契的眼神交流,阿萝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显得多余而突兀。一丝不明显的涩意浮上心头,她有些失措地别开了眼。
她不该跟他们来的。
日薄西山,营帐内逐渐暗了下来。阿萝独自一人跪坐在火坑边,看着随草根的燃烧而跳动的火焰,微微地出了神。
他晚上不会回来了,他和柃木一起去找巫医救那个受伤的男人,让她自己先回来。也许……他会去柃木那儿。
那其实与她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他为什么要对她说那种话?要知道现今的她已没有了可让人垂涎的美貌,也没有高贵的出身,她只是一个有着可怕的容颜以及巴图女人过往的低贱女子,他究竟想在她身上得到什么?他又能在她身上得到什么呢?
以他的身份和能力,想来不会有什么东西是他得不到的吧。又怎会无聊到来作践她?而且,他并不是那样的人。
摇了摇头,她不让自己想下去。无论事实是什么,那都与她无关,在她的生命中是不会有情爱的。她早已不是纯洁无瑕不解世事的少女,不会对情爱有任何的幻想和憧憬,他之于她,只是她自由的主人,再没有其他。
水沸了。
她从身边茶篓中取出茶放进去,然后将茶壶端开,架上烧水的大锅。自那夜后,子查赫德便不准她半夜到湖中洗澡,倒是允许她在帐内自己烧水洗。但碍于他的存在,她一直没敢碰水。今夜却有了极好的机会,若错过,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烧水的时候,她为自己倒上一碗没放奶和糖的热茶水,然后坐在火边慢慢地喝。
他说她煮的茶好喝,她心里知道那并不是真的。与她曾喝过的茶相比,地尔图人的茶粗劣而让人难以下咽,但这却是他们日常不可或缺的主要饮料。也许是曾有的沙漠生活让他们养成了这样的习惯,让他们对他们所拥有的一切都充满了感恩。
啜了口苦涩的茶水,阿萝不由自主地细细品味起那浓重的涩意,也许就是这样粗劣的食物才培养出像地尔图人这样强悍的民族,而也只有这样的民族才不会受别族欺凌,不需要在女色的庇护下苟延残喘。锦衣玉食又如何,养尊处优又如何,荣华富贵又如何,在尊严和自由都丧失的条件下,又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思及此,她突然开始怀疑起自己曾做的一切。为什么历代以来,冰族的女子都要依靠色相来维护自己民族的和平安定?是因为冰族历代的族长都是女子,没有其他办法保护自己的族民,还是因为习惯?只是他们一直希望能够得到永久的安宁,而在她们为之付出一切后,他们又何时真正得到过?
深吸一口气,她捧住粗糙的土茶碗,看着里面轻轻晃动的褐黄色茶水,感到一阵晕眩。
由始至终她从未怀疑过自己为族人所做的一切,但是当她见识到青丽娜在战场上的指挥若定,柃木豪气不让须眉的英姿后,她才想到,即使是女人,也可以不依靠容貌而在世上生存。只是……她苦笑,仰头将茶水全灌进了自己的口中。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喝茶,因为不习惯,还呛咳起来,但她却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畅快。
只是,她依然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没有能力去争取自己想要的生活。不是不想,是没有能力。她曾经所学的一切,在茫茫草原上根本是毫无用处。
拭了拭嘴角的水迹,她仍然有些喘息,看着大锅中水汽开始上腾,她突然很想大笑。明知还有其他的生活方式,明知不一定非要这样做,但她却无法选择。过去的便过去了,她可以不去想,但未来,她的未来竟还是在别人手中。那么,她的存在究竟是为了什么?若不让她自己决定,又为什么要赋予她这虚假的生命?
阿婆叫她去圣山。那么就算圣湖真的能涤净一切肮脏污秽,能让她重新做人,她又能怎样?她依然要依附着别人生存。
深深的无力感几乎将阿萝湮没,她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看不见前行的路。如果可以……如果可以……
她闭上眼,不敢再想下去。已经勇敢地选择了摆脱以前的生活,她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才放弃。
锅中的水开始翻滚,适时地将阿萝从绝望的思绪中解脱出来。她抽出火坑中的柴草,将火弄熄,然后用木瓢将热水舀进大木桶中。
当将自己浸没到白雾弥漫的水中时,她突然觉得一切都不再重要。好久都没有像这样泡在热水中,即便位置是这样的狭小和局限,她依然感觉到一股发自心底的愉悦。这样的感觉,就算是在以前奢华宽阔的浴池中她也不曾有过。
也许,她若有所悟,也许人的一生不一定非要拥有什么。拥有,不一定会快乐,而一无所有,也不一定就不能快乐。只是她一直不懂而已。又或者,她根本没有机会懂。
闭上眼,她将头仰靠在木桶边沿,本想静静地体会这难得的感受,但脑海中却不是时候地浮起子查赫德的身影以及他下午的话,让她整个人又紧绷起来。
蹙眉,她觉得莫名其妙,却又无可奈何,而且开始担心子查赫德会改变主意突然回来。不是没被他看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