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身上,竟是这般锥心刻骨的绝望。
在梦里,她头一回见到了爹爹,仍是幼时那慈爱的模样。
忽而有脚步声靠近,便闻得有女子轻唤,唐婉若仍沉在梦魇中无法苏醒,只由那女子叫了三声小姐。
小姐?多久不曾有人这般唤她,曾几何时,她也是那无忧娇憨的唐府千金,深闺花鸟,不问君王事,只谙画眉乐。
可自入王府那年始,旁人皆只敢唤她作娘娘主子,却只有阿碧始终如一,不曾改口。
阿碧是唐婉若在娘家时的贴身丫鬟,从五岁起便侍奉左右,只是她早在三年前,就已枉死宫中了。
她张开双目时,但见镂金木梁,细纱软帐,还有淡淡的烟萝香,这一切皆为后宫独有,却断然不是冷宫里的陈设。
仿若醍醐灌顶,唐婉若现下才忆起了,昨晚是宜妃来冷宫探视,在她被囚的日子里,宜妃倒是顾念旧情,时常冒着触犯宫规之险前来探她。
可这一回,她带来的再不是菜肴衣裳,而是一封密诏和一杯甜酒。
密诏上说,唐正清在宗人府大狱内,不思饮食,旧疾突发,竟先一步殁了,而唐夫人当即便自裁随夫而去。
唐家死的死,散的散,尽数碾做尘烟。
而甜酒里,便是世间最烈的鸩毒。
她抚了抚眼眶,却落不下一滴眼泪,万念俱灰之时,便早已顾不得宜妃此刻的处心积虑,只想尽快了断,再不愿受这煎熬之苦。
唐婉若这一生顺风顺水,从没受过半点苦楚,所以她等不得,亦忍不得。
那杯毒酒她饮得半滴不剩,是她柔顺端雅的贤名下,做得最是果决之事了。
只是如何也料不到,竟会是了断自家性命。
可现下怎得又出了冷宫,躺在这暖香的宫殿内?难不成那杯非是毒酒,而是另一种逼供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