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酒喝到夜深人不寐,里的乌鸦都被抓去下酒。
人人似乎都醉了。
战火渐渐奄息,一层层的灰土落下来,局已定,人已死,神已伤,似乎就只有长醉才能够逃避这愁思。
然而天是要亮,人究竟还是要醒。
收拾残局是个大工程,站在城墙上往下看,残兵败将互相搀扶着从墙下走过,整个城池一片苍凉。
就算再怎么努力把死伤减到最低,总还是有伤,总还是有要死去的人。
莲子回过头看向三郎,背后是偌大的一个残败的城市。
所以明明近在咫尺也不可能把手递给他,他们之间有不知道多少条怨灵的诅咒,这念头在脑海里闪过的时候,莲子的心似乎都被绞碎了。
三郎轻叹:“要是难过,就把这一切错都推到我身上吧,我不想看到你这么伤心的表情。”
明明不是他的错的,他不过是为了救她。
“他们都是我的家人,就像我爹一样。”莲子低下头,“就算再怎么对我不好,我也不可能不为他们伤心。”
“我知道。”
三郎当然知道,他喜欢莲子不正是深深的知道她的倔强,刚强,却热情而善良的心吗?
一再的靠近,想去为她做些什么,却一再而再的把她越推越远。
为她所做的事情总是和他想要的目的背道而弛……
不做的话……
又不能让她活蹦乱跳地站在他面前。
总归到底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就算她怪他,怨他,不得不远离他,他却还为了能看到她的脸而背上重重杀孽。
人心如此的歹毒,只有莲子似乎是救赎的希望。
所以不管是蔡王还是三郎,都无法抑制自己的本能而向她靠近着。
“我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
莲子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三郎却没有再说下去,转身走下城楼。
这是神龙五年,也就是唐中宗李显第二次继位的第五年。
大唐天下因为武则天频繁换帝位所带来的朝局震动,还没有完全平复。
一名小兵风尘仆仆地千里跋涉,从大唐长安赶到了古斯,一见三郎就哭倒下去:“殿下……殿下……不好了……”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三郎却还是微挑了浓眉:“皇上驾崩了?”
“哎?”小兵被这句话噎得直打咯。本来想惊天动地的消息,就这么被硬生生地塞回了肚子里。
“下手很快嘛。”三郎捏着下巴沉吟。
公元710年,燕钦融上书中宗,指斥皇后韦氏干预朝政,惑乱朝纲,被韦氏当庭摔死,就是在同一天,韦后和安乐公主合谋进鸩 ,毒死了唐中宗李显。
三天以后,十六岁但子李重茂在柩前即位,尊韦后为皇太后,皇太后临朝摄政。
所以这一场长安乱局的赢家,不是太平,不是三郎,也不是李宪,而是皇帝李显的那位枕边人!
三郎得到消息即刻搬师回朝。
大局一变,人心混乱,连古斯城内似乎有暗潮在默默的涌动。
李白被那些人救下来,伤一直没好,但也没有恶化,不知道伤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始终都不肯醒过来见人。
莲子每天都到屋里陪他坐几个时辰,跟他说说话。
可就算是这样,他好像也并不十分的领情。
“李白我知道你不怪我,你根本就不会生任何人的气。所以你现在这样子,一定不知道是谁把你拖住了,你告诉我,我去帮你打他好不好?”
莲子把饭分成了几份,送到李白嘴边。
他吃流食更方便一些,可是莲子宁愿费些事,只有吃下饭好像才证明他是活着的。
随时都能睁开眼晴笑她。
“李白你醒过来吧,我很害怕。”
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怕。
地震,水灾,山崩之前,小动物往往比人类更灵敏涤窜。
莲子在街头混了多年,说不清是天生还是后来形成的,有一种动物一般的直觉。
说不清的感觉,总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李白……李白……李白……”她把头靠在他的手臂上。
这样子心里就能稍微平静一些。
李白是她的守护神,虽然不如李宪和三郎厉害,可他总是毫无怨言甚至不求回报的去为她做任何事情。
“李白你看看我……”
莫名奇妙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眼看就是深冬时节,大漠里天寒,人们准备着御寒的事情。
莲子是一向不怕冷的。
多冷奠穿多单的衣服,她都努力地活下来了。
然而这一年她有了父亲。这个人跟世上的其他人都不一样,是血骨相连的至亲,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冷,他会怕她手冻到,脚寒到。
“莲子。”国王把一件雪白的狐裘披风送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