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姚远照旧去上班。方林则在仔细浇过那盆姚远送他的君子兰之后,离开了他留恋了许久的家。
下午,姚远回家,刚一拧开门,就觉着不对,屋子里好像少了点人气儿。他试探着喊了声,“我回来,今天咱们吃鳕鱼炖豆腐”。
方林没有像往常一样走出来接过他手里的菜,甚至没有一点回应。姚远把菜放到玄关,连鞋都来不及换,就掏出电话给方林拨了过去。
铃声在厅里响起,越来越大,带着震动,嗡嗡作响。姚远走到厅里,看见亮着的手机边上还放着家里的门钥匙,他傻了,冲进屋里翻箱倒柜的找,却发现一个异常残酷的事实,方林的衣物都不见了。
方林走了,没有给他留下一张纸,一个字,走得干脆,干净。姚远倒在沙发上,目光空洞的望着天花板繁复的欧式吊顶,抽出棵烟,叼在嘴里,死命的抽,橘红的烟灰落在他的下巴上,在青色的胡茬间烫出淡红的痕迹。
为什么要一声不吭的离开?是不是自己应酬太多忽略了他?还是自己把他压在身下伤了他的自尊?这个问题在姚远的脑子里绕了N圈,他却始终找不到答案。你告诉我为什么,我改。
把兜里剩余的烟都抽干净之后,姚远终于冷静下来,他知道以方林谨慎的性格一定还有余钱留下,一定还有落脚的地方。在哪儿?姚远玩命的揉搓着自己的脸,甩着自己混沌的脑子,依然想不出方林会去哪。
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姚远一个激灵,浑身肌肉都因为紧张而绷紧,看到来电显示是“妈妈”,他又松弛下来,尽量用和平时一样的语气说,“妈,有事啊?”
“行,我马上回去”这边方林的事还没理清楚,那边母亲又说有事,焦头烂额的姚远,夹着夹包,出了门。
到了母亲的住处,姚远耐着性子说,“妈,什么事?”
知子莫若母,姚远的妈妈一眼就看出了儿子的失魂落魄,索性告诉他事实“是我让方林走的”
姚远的夹包叼在地砖上,发出了一声闷响,姚远皱着眉,看着这个世界上和他唯一血脉相连的人,不敢相信的叫了一声“妈”。
姚远的妈妈伸手像年轻时一样拍了拍儿子僵硬的后背说,“我不能眼见着他糟蹋你,毁了你,妈都是为了你好”
姚远深吸了一口气,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我知道,我理解,可你为我好之前能不能先告诉我一声?你不喜欢我和方林好你跟我说,至少给我一个安排的时间。方林身体不好,你让他一个人在外面怎么活?”
女人震惊了,她的儿子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话,那那个孝顺听话的儿子竟然为了个老同性恋埋怨她?这个守寡20多年的女人,流泪了,“那你让我怎么活,我守了20多年的寡,从没让人戳过脊梁骨。你跟个比我还老的男人在一起,让我的脸往哪儿搁,让你死去爸爸的脸往那儿搁”
“我真后悔,当初我怕你受委屈不敢给你找后爸,早知道你会变成现在这样,我还不如找个男人打你,让你绝了找男人的想法”女人呜呜的哭着,肩膀不住松动,伸手不断敲打着儿子宽厚的背脊,积年的委屈和苦楚全都涌了出来。
姚远抱住浑身颤抖的妈妈,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说,“妈,对不起。就是现在你逼走方林,塞个大姑娘给我,我也结不了婚,生不了孩子,我已然这样,没救了”
姚远去卫生间投了湿毛巾,给妈妈擦脸,小时候父亲去世时还是懵懂孩童的他,就是这样一副心疼的神情,说“妈,擦擦脸”。
“儿子,咱不找他了行吗?你缓一缓,妈给你找个漂亮姑娘”姚远的表现让妈妈对他还有残余的希望,他却砸碎了妈妈的幻想,“妈,我只想要方林一个人”
姚远松开母亲,就去门口穿鞋,这还是他第一次来了没有吃饭就走。
“干啥去?你今天走出这个门,明天就别管我叫妈”姚远妈妈见软的不行就直接来硬的,用20来年的母子关系来威胁。
“方林有类风湿,我得找着他,不能放他一个人”
姚远到底走了,妈妈瘫坐在餐桌旁,看着丰盛的饭餐落泪,“傻儿子,类风湿是活癌症,能熬死人吶,那么个又老又病的男人,你到底图他啥呀”
离开妈妈那儿,姚远就漫无目的的开着车,他听着崔健的《一无所有》,叼着烟,上了二环,一圈一圈的绕着。他最喜欢二环路,因为那是方林主持修建的,比任何道路都光滑平整。
姚远就这样绕着内城开,油箱的油越来越少,直到亮起红灯。突然一辆大挂车,迎着面,向他快速驶来。姚远猛得打轮躲避,却冲破了旁边的隔离带,连人带翻反倒在斜坡上。
姚远被撞到了车底,他感觉脑袋一阵眩晕,像是被摇散了的豆腐脑,然后脸上一热,鲜红的血顺着他的眉毛睫毛流进他的眼睛里和嘴里。
姚远试着去开车门,车门却被破损的隔离带和墩子挡住,开不开,他被困在车里了。没办法,他只得掏出手机给杨帆打了电话,“我在二环,南京街下道口边上撞了,没大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