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一次喷嚏,不好意思地苦笑,“我的身体好像也不怎麽耐寒呢,我去找找看哪里有干燥的木柴。”
“等等!”修奇支撑起上半身,不安地盯着她,“别出去……”
“可是这里的夜晚很冷,我们两个身上又全湿透了,如果不生火恐怕会冻死吧。”
“你待在这里,我去找木柴。”
栖春讶异地看了他一眼,说:“别开玩笑了,你这样的身体怎麽能出去啊?”
修奇瞪着自己瘫痪的身体,无话可说。虽然只要抛弃外壳就可以自由行动,但那恰恰是他最害怕做的事……比起让栖春看见他体内的怪物,他还宁可保持这副窝囊的模样。
“那麽,你尽量小心。”他的神色仍然很不安。
“放心啦,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再死个几次应该也没关系。”
栖春边走边回头说,想用玩笑来让他轻松一点,不料却反而让他更紧张了。
“不要说这种蠢话!”他责备道。
栖春吐了吐舌头,有些失望地想,看来修奇似乎还没从爸爸的角色中脱离出来呢。
栖春的身影消失在雨中後,修奇再次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黑暗和死寂开启了记忆之门,大量过去的影像浮出了脑海。
莱麻死後,他开始了孤独的流浪生活,以人类之姿在各个城市间辗转。然而所到之处尽是颓垣败瓦,人类和德梦的尸体被随意地丢弃街头,荒凉和腐烂气息无处不在,yīn暗可怖的画面几乎成为每个城市的背景。而他就像个死神一样,见证了一个又一个城市的衰败死亡……
偶尔,他也遇到过几个幸存的人类。他从他们身上学习人类的言行举止丶文化和情感,也曾将他们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然而,每当他觉得自己快要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类时,德米高德便会钻出来破坏这一切。
渐渐地,他开始变得冷漠。只要保持距离,就不会伤害别人,也不会使自己受伤──在这样的信念下,他放弃和他人打交道,彻底关闭了心门。
之後,大约在2070年左右时,他辗转来到了西伯利亚,在一片被白雪覆盖的冻土上,看到了一具人类尸体。
那是一个刚刚冻死没多久的年轻人。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色制服,带着黑色防护镜和厚厚的手套,xiōng前还挂着一块金属卡片,上面刻了一个名字:修奇-玛斯特谢尔。
他於是拾起金属卡片,换上白色制服,顺着年轻人的脚印进入地下基地,在一张奇怪的“床”上躺了下来。
接下来的记忆便是一片真空。
当醒过来时,时间已跨越了900多年,外界也已面目全非……
而就在那个时候,他邂逅了栖春。
“咔嚓!”
他听见响动,警觉地睁开眼睛,正巧对上栖春带有歉意的脸孔:“啊,对不起,吵醒你啦。”
修奇微微扯了下嘴角:“没关系。”
“啊丶啊!”栖春仿佛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事一样,歪着脑袋盯着他猛看,“原来你也会笑啊,修奇。”
修奇疑惑地说:“不,我没有。”
“明明就有,虽然只有一点点。”栖春放下手中的木块,搓了搓冻僵的手指,笑着说,“这样很好啊,为什麽不承认?”
修奇摸了摸自己的脸,内心十分迷茫。并不是不想承认,只是他这张脸从来没有笑过,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是什麽样子。
栖春找来了两块石头,迫不及待想要生火取暖,但对於没有任何野外求生技能的她来说,要在潮湿的木块上点火谈何容易。在她反复敲击石头数次之後,修奇出声打断她:“让我来吧,小春。”
栖春涨红脸嘟哝:“奇怪了,电视上明明就是这麽演的,为什麽他们轻而易举就能点着,我就不行?”
她鼓起腮帮,不死心地继续敲石头。
修奇一脸拿她没辙的表情,默默旁观了一会儿,悄悄对准木柴的方向张开手掌。
“啊,点着了!”很快,从栖春口中发出了惊喜的呼声。她略带兴奋地看向修奇,眼神好像在说:怎麽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修奇不语,脸色怪异地将头转开。
不可否认,看到她的笑脸会让他产生喜悦的心情,可这种感觉对他来说非常陌生,他没有自信可以在脸上表露出相符的表情……在她眼里,他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奇怪吧?
栖春愣愣看着他,逐渐收敛起笑容。心里想的却是:糟糕,她又得意忘形了。对修奇来说,她始终只是个小鬼,就算她提出“不要扮演爸爸”的要求,也没能改变他们的关系,反而还让他比以前更苦恼了。
他们果然还是无法自然地相处吧。
木柴堆上的火焰越烧越旺,却没有带来丝毫暖意,栖春一边哆哆嗦嗦地烘手,一边想着怎样打破这尴尬的沈寂。
突然她想到什麽,幽幽地问:“那个时候……你究竟想对我说什麽呢?”
她指的是飞船出事前,两人在房间内单独相处时的情景